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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波:关于高密剪纸的艺术人类学思考

流传于山东高密一带的剪纸,历史悠久,特色鲜明,列入“高密三绝”“高密四宝”,是地方特色文化标志之一

流传于山东高密一带的剪纸,历史悠久,特色鲜明,列入“高密三绝”“高密四宝”,是地方特色文化标志之一。历史上,高密剪纸的形成与发展受当地历史、民俗以及相关民间艺术的滋养和影响,加之明朝初年移民的文化交融,在题材内容、艺术风格上形成了自身特色。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经当地文化馆大力抢救与培训,特别是两次晋京展览和一系列省级、县级展览,高密剪纸创作及其保护实践在全国产生影响。21世纪以来,高密剪纸先后列入山东省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由此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体系。事实上,高密剪纸所依存的社会经济文化环境不断发生改变,剪纸所承载的社会意识、道德观念、实践经验、人生理想和审美情趣及其视觉形态、工艺构成、应用空间等不同程度改变,加之机械化复制、规模化生产以及无序竞争冲击,传统剪纸面临存续发展的具体问题。同时,由于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居民消费从物质功能消费向文化体验消费拓展,消费品的文化价值、手工价值更加突出,剪纸从以往自剪自用的刺绣底样、民俗装饰等向更大的市场发展,并进一步从装饰品、纪念品向多样化的文创产品、艺术品等拓展,具有新的机遇和空间。因此,对这一民间文化艺术样式进行艺术人类学意义上的考察,做到“物出有故,见物见人”,不仅关注剪纸艺术作品和实践,而且着力收集和观察个体文化经验和生活实践,认识和分析个体记忆、生活方式和价值判断,考察艺人的文化认知及其作为技艺持有者的生活历史,具有必要性。一、基于艺术人类学考察的出发点

高密剪纸的发展变迁是传统民间艺术历经社会与文化转型的一个缩影。其演变呈现出鲜明的时间和社会历史分期,即传统农耕社会与现代工商社会、孕育于乡土生活与走向艺术化的展览和市场、承载集体经验和走向个体创作、沿袭历史图式和接受吸纳网络图像信息等,其中包含社会生产生活、文化审美、观念心态等许多构成要素的演变,不仅为经由民间艺术认识社会历史提供了鲜明生动的视角,也有助于认识民间艺术本身变化发展的动因。其所具有的典型性还在于大的时代文化脉动中打造凝练了一系列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和作品。在当时全国文化界和学术界产生的影响以及近四十年来产生的持续影响,为认识民间剪纸的当代发展历史、存续状态与规律提供了一个具体而深刻的切入点。由此,可进一步认识和思考一个在乡土生活中孕育、传承并深深依附于乡土生活的民间艺术样式,在生活联系趋于弱化而走向纯艺术或市场作用下的艺术商品的转变过程中,促使其改变的强力因素是什么,身处其中能以何种方式、在多大程度上留下其历史面貌和内蕴,以及如何认识它在当前以及未来正在发生和将会产生的变化。

因此,这一艺术人类学考察不只是时间向度上关于高密剪纸发展状况的研究,更在于观照社会快速发展进程中剪纸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的子系统存在和演变的状况。包括剪纸在内的传统工艺并非社会文化、技术、生活方式等简单反应的孤立片段,而是演进中的社会文化的组成部分,他们不仅是社会文化的表达,也对社会实践行为具有一定的影响意义。当城镇化发展步伐加快、范围拓展、程度深化,当乡土中国向城乡中国转变,农耕文明中孕育和发展的剪纸工艺将在很大程度上失去其整体性的生活文化基础,包括从家家户户巧手女性在日常生活中信手拈来的绣花底样、节俗装饰到相对专业化的艺人、传承人,甚至成为专门化社会分工中一种碎片化的存在。而且随着产业结构变化、生计和生活方式变化,大家族被小家庭取代,剪纸中的伦理观念、礼仪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失去现实基础,加之工商业对农业主体地位的取代,剪纸中的天人观念、时间观念等也在一定程度抽离了现实的依托。与此同时,文化发展也呈现多元化趋势,大众文化、创意经济等发展,衍生出新的空间和可能。社会发展变迁中剪纸的现实境况如何,又会怎样发展,都需要跟进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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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高密剪纸传承人范祚信家的剪纸环境(王小珲拍摄)

社会转型是我国传统工艺生存与变迁的现实基础和生成背景,从农耕文明向工业社会转变,从封闭半封闭的传统乡村社会向开放的、市场化的、城镇化的现代型社会转化,带来社会关系、知识体系、生活体验、文化符号等整体变迁。对以个体经验为基础的日常生活、人生经历等全面考察,有助于在生活史的基础上观察和研究手工艺存续与发展状态。就此,在考察过程中既围绕主题问卷展开会话,也穿插无特定主题和结构逻辑的开放式会话,从而进一步观察和研究艺人记忆和行为中无形的、动态的、实践的、具有一定不确定性的传统工艺内容。在艺术人类学考察中深入传统工艺所存续的生活世界及文化语境,并通过录音、拍摄等方法记录访谈语境细节(图1),全面客观呈现其意义关联。二、高密剪纸的传承特点

高密剪纸曾经是富有特色的地方文化和意义的象征系统,在社会转型过程中,较早启动并实施抢救和保护,使艺术特色得以强化并培养了近四十年来使之得以传承和发展的中坚力量。与此同时,在自觉实践的背后,是社会现代化进程中不可逆转的深层变迁。剪纸是手艺经验中形成的一种物质存在和符号表征,与社会其他文化系统和系统要素之间有复杂关联,不可避免地发生改变,包括剪纸之创作、传播、接受与欣赏的参与者发生变化,参与者的习惯、观念、趣味等也对剪纸进行重构。这个变迁的过程是持续而不可逆的。从中可发掘和把握变迁巨流中需要我们自觉打捞和保留的内容,包括意义及意义所依附的形态,而非任其生灭变迁。社会变迁纵然纷繁复杂,但民间艺术现象中蕴含的普遍性、客观性规律能为现实的实践提供指引。综合来看,目前,高密剪纸具有以下特点:

图2 《耕作图》系列之一(齐秀花作,王小珲拍摄)

一是较大程度上保留和保持了地方特色。经过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抢救保护,特别是在明确的特色定位和阐释下以复制传统剪纸花样为基础的培训活动,促使高密剪纸形成了自觉的、明确的艺术理念,细密风格得到强化并保持,传统纹样图案得到继承,“剪”的技法全面延续。比如,剪出“锯齿”“月牙”等表现物象的质感、结构和动感(图2),富有“刀味纸感”,没有一味模仿绘画线条和笔触,在市场化发展过程中也未见批量性的复“刻”。在剪制故事题材、套系化场景内容的过程中,注重发挥民间艺术的趣味性,所谓“画中要有戏,百看才不腻”,富有民间艺术的魅力。保留了“拙中见巧”的特色,讲求细密而不失朴实,没有一味走向柔弱和繁琐。整体上,地方特色得到保留和延续(图3、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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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高密传统条形窗花(齐秀花收藏,王小珲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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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高密传统窗花(马瑞霞作,王小珲拍摄)

二是依托一批承前启后的中坚群体。历史上,剪纸是一种集体传承。由于社会现代化转型,乡土生活变迁,剪纸逐渐从民间集体传承转化为代表艺人的个体创作。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体系认定的传承人情况看,目前,高密剪纸的代表性传承人多有传统乡村剪纸的生活经历,曾受基层文化站关于复制传统花样和保持高密剪纸风格的培训,创作理念明确,工艺技法醇厚,具有一定的乡土生活基础,参与有关传承、传习活动,是高密剪纸承前启后的中坚力量(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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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高密剪纸传承人齐秀花用于演示的剪纸作品(王小珲拍摄)

三是面临乡土生活缺失后的共性问题。文化是人类自己用符号编织的意义之网,民间文化在地方性的乡土生活中产生和发展,剪纸是乡土生活经验的产物,当乡土生活经验发生断裂,赖以生成的地方意义世界发生改变,剪纸创作者、剪纸创作过程以及剪纸作品本身处在商品化、城市化的新的发展环境中,面临乡土生活缺失后的共性问题。包括民俗内涵趋于弱化,剪纸很大程度上不再是乡土社会经验世界的意象呈现,而是经由市场的中介捕捉和反映当代生活中大众审美与文化生活的需求,在内容上取材名画或网络图像,在形制上向大尺幅发展以及一定数量构成的套系,在内涵上不再是特定地域中情感、道德、价值的反映,而是当代生活中普遍的、时尚的文化需求。这些问题并非高密剪纸所独有,却是高密剪纸已经面临和仍将持续面对的问题。客观的历史进程不可逆,唯有提升社会的“我思目光”,以对意义、记忆的感知、体验和追求来留存和发展剪纸艺术与文化。四是呈现新的内涵和样式特点。在文化、信息、人力流动交汇的过程中,剪纸实践不断适应变迁发展的文化生态,呈现出新的内涵和样式特点。从表现传统物象到刻画今日之人与物,从反映传统伦理和价值观念到表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家庭生活空间走向公共艺术空间,从非功利的创作和应用到商品化、产业化的市场营销,从乡村应用与装饰走向城市市场、展览、研究,从地方走向全国以及异域,具有时代气息。这不是浅表的反映,其中包含图式、形象、意义与社会的复杂联系。因此,剪纸既是其自身,又不断充当文化传播时符号性的媒介。高密籍作家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其肖像、作品的人物形象等成为剪纸题材,剪纸与时事、剪纸与文学在当代语境中发生新的联系。还有的剪纸创作者“以新闻图片为蓝本”,剪人物,剪时事,也势必带来剪纸主题内涵和风格特色的变化。剪纸实践努力使其成为变迁生活的一部分。三、当代社会语境中的剪纸文化变迁

剪纸文化发展变化反映了乡村民众生活世界的变迁,为理解乡村变化以及国家的现代化进程提供了一种视野。同时,社会的变迁发展也引发剪纸文化生活基础性、持续性甚至根本性的变化。传统农耕社会,人们从复杂的自然现象感知万物化生,形成生生不息的自然观及子孙繁衍万世不怠的生命观,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剪纸的题材、造型、色彩和内涵。从传统农耕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科学技术以及市场化、城市化发展,传统自然观和生活方式改变,与现实生活和内在精神相关的文化创造自然而然发生变化。剪纸由于农耕社会的生产生活载体不再而弱化了民俗功能,经由展览和市场进入现代生活主要保留了吉祥祝福和欣赏功能,趋于纯粹的艺术欣赏和装饰,传统题材、样式、风格发生改变。其中最重要的是剪纸生成与应用的驱动因素发生了改变,历史上相对封闭的乡土生活对剪纸日积月累的孕育和塑造,逐渐让位于市场需求及其背后的城市文化、大众文化,剪纸受到商业文化影响而发生改变。

(一)剪纸的乡土生活基础趋于弱化

高密剪纸在社会转型发展的过程里经历了从乡村寻常的服饰礼俗图样到文化抢救保护中的“宝”与“绝”、从全国标志性的展览活动到走向市场与城市生活的变迁。传统剪纸逐渐失去婚丧嫁娶、悲欢离合的乡土生活基础,走下衣襟、窗棂、顶棚、炕围,甚至不再装点于贺喜的白饽饽和丧仪中飘飞的纸幡,不再是亲戚邻里在人生、岁时重要时刻里帮衬、见证的一部分,也不再是物资相对匮乏岁月里那样的情感与意愿的表征,而是走进展馆与店面,装裱于画框镜框或卷轴画幅,成为城市大众的一种艺术欣赏品,一种带有往昔生活印记而又渐行渐远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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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喜”字剪纸(范祚信作,王小珲拍摄)

如果说经过数千年的磨合,中国社会的制度、风俗、生产方法等要素已经形成了密不可分、配合微妙紧凑的有机体,那么,传统剪纸是这一社会有机体的图像化显现与表达。传统剪纸作为一种图与象的表达,不仅反映了“地方特色”和“风俗画面”,而且往往阐释了皇天后土风情人物背后最质朴的心路历程,体现了民族性格和民族气派。节俗信仰、生活场景、伦理观念、生命意义以及内心深处的喜乐哀伤都可以透过剪纸表现出来(图6)。正如现实中的“笼中蝈蝈”,剪纸里的“笼上蝈蝈”,表达的恰是特定社会环境中剪纸者内心的渴望,剪纸的图像里隐含着真实生活和意义世界的根。乡土生活基础弱化,剪纸所承载的经验世界发生断裂,剪纸所体现的生活图景、价值观念、意义追求都发生相应的改变。传统农耕社会,生产生活要适应岁时节律,而且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中家庭是最基本的生活单位,生育可以保障家庭的劳动力需要和家族繁衍发展,由此形成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生价值的确定、美好生活的愿景以及相应的心灵慰藉、精神支柱等都决定了剪纸的题材与意义。在现代化的工业、市场与城市发展中,封闭稳定的村落共同体走向分化,进城务工的生计形式、基于工业化、市场化形成的知识、规范和价值系统以及新的生产生活状态下的生育观念都与传统乡土文化有显著差异,包括乡村社会村民之间基于地缘关系、血缘关系以及姻亲关系形成的情感与道义的联系也在不断弱化,相对于城镇化小区里陌生的、隔绝的存在传统乡村社会的人情礼俗虽存续而渐式微,剪纸脱离乡村生活,经由展览和市场走入城市文化视野,成为一种“纯粹”的文化形态,具有独立的演绎、演进机制,并能够通过这些演绎、演进机制实现自我更新和发展。(二)剪纸创作经历市场经济改写传统剪纸经由展览和市场走出乡村,剪纸的接受群体发生改变。剪纸的消费者大多来自城市,他们甚至不曾拥有传统乡村生活的经历,具有相对于传统乡村社会更加丰富多元、现代化的知识、经验和价值观念,或者抱着历史、文化、艺术的研究态度看待剪纸,或者从当代生活的审美趣味出发去欣赏剪纸,或者仅仅作为年节里的娱乐消遣以剪纸为居室的装点,整体上是站在现代城市文化、商业文化的立场上面对剪纸,并通过市场选择、展览评价,对剪纸的题材样式、工艺风格形成影响。在这个过程里,左右剪纸存续的主体发生改变,过去用剪纸的乡民已经离散,形形色色的城市消费者成为剪纸存续样态的决定者。人们何时购买、为何购买以及购买的喜好决定了剪纸创作的时间节点、主题内容和风格特色。求精、求美、求吉祥,势必会让剪纸失去传统内涵的丰富性,朝着精工细作、套系庞大的方向发展,因此也面临趋同化的危机。进入市场的剪纸体现了消费文化的作用规律,为凸显某种稀缺性而获得更高的价值,向线条更精细、尺幅更阔大、形象更成套系的方向发展,比如以剪纸的形式复制《清明上河图》,剪制以米计量的长卷,以及百件、千件组成的系列形象等。相似现象出现在高密剪纸中,也在其他地方剪纸中存在,特别是当选择同样的名画经典以精细的线条进行表现时,会凸显趋同化问题。同时,传统剪纸中原本丰富的题材内容经由现代市场选择后,主要保留了吉祥喜庆的主题样式,如福禄寿喜、富贵美满、吉祥如意等。传统农耕生活中与自然物候、信仰祈愿等有关的内容淡化了,甚至多子多福等传统生育观、生命观的内容也因为人们观念的变化而减少。如果说艺术的本质就是人类活生生的生命写照,艺术是一种意识行为,那么经由市场选择和驱动的剪纸创作最大的变化,是随心写意的作品大幅减少,传统乡村生活里女性剪花达意的剪纸作品依托的是现实生活里的真情实感,当演变为市场消费主体的选择后,来自生活和心灵深处的创作表达便不同程度地弱化了。(三)剪纸发展面临“浅表化”危机剪纸是一种镂空的造型艺术,线条图像是剪镂形成的,不仅呈现自身,也与周围的环境、载体形成依附与呼应关系。从形式上看,它既是自身又透现背景,与生活事象紧密交织,成为多重语义的、立体的存在。传统的视觉范式偏重伦理内容,具有某种仪式性,体现特定社会空间中人们的情感和经验。传统剪纸作为一种集体的、民众共同参与的艺术,即使周而复始在特定的时令和礼俗节点剪制老一辈留下的“老样儿”,重复传统图式,甚至并非人人都动手剪纸,而是请巧手的“伎俩人”代劳,但所有仪式活动或节日氛围里的人都是剪纸的接受者和传播者,是这一文化符号、艺术样式的共同参与者,在特定的场域里共同感受、意会其中表达和传递的意义。其意义是一种与生活一体的深刻存在。进入当代社会后,社会发展,制度变迁,宗族、庙会、村落社区等传统共同体正在远逝,宗族关系的日益弱化、邻里守望的渐趋消亡、传统村落的急剧消失,剪纸作为一种镂空纹样所依附的文化空间日趋消逝。剪纸成为文化商品,以市场价格进行交易,可以根据订货量身定制,浸入物质生产的法则和机制,剪纸创作从乡村民众的集体转向相对职业化的个体,是取用传统样式还是创新,主要由市场和消费者的需求决定。市场看似广大、多元,但经历了消费文化去地方化、去传统化的过程,导致地域特色、历史特色消弭。传统剪纸与特定时空相关的独特性与仪式价值逐渐弱化,像所有现代视觉范式一样倾向于形式和风格。剪纸因此与大多商业化的艺术形象一样,成为短暂的、无处不在的、非本质性的、可接近的、无价值的和不受限制的。剪纸作为大众消费的对象,其符码价值和文化解读由受众的知识背景和接受习惯决定,所谓收藏更大程度上是物质性的。信息技术进一步发展,网络文化无痕织入日常生活的所有结构中,超文本、即时回应、多重互动等新媒体的特性也在影响剪纸者的视野。考察中,不少年轻一代剪纸者热衷从网络寻找素材,借助影像资源或相关技法的方案进行创作,对于传统剪纸花样却相对隔膜。成长于消费时代,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变化,娱乐因素与视觉感染力以及流行文化的泛滥,年轻一代迥异于父辈们的视觉经验与生存体验,吸收来源于网络、动漫、流行等当代文化背景下的全新图像,使作品与流行文化关系更紧密。在网络文化、娱乐因素和视觉感染力以及流行文化背景下,剪纸借鉴网络、动漫、卡通图像的信息资讯,从强调集体主义经验向个人经验转换,相对于传统剪纸对生活的凝练和呈现,个人视觉经验及流行性视觉图像的运用较为浅表,缺乏更深刻的认知。曾有过乡村生活经历、受过传统剪纸文化浸染的老一代剪纸艺人也受到网络文化热点、即时消费图像等的影响,本质上是渐行渐远的乡土生活与城市化、商业化、经济文化全球化以及互联网技术基础上的消费文化和流行文化之间的断层和转型。历史上,乡村女性用剪纸花样留下生活中常见可喜的花草景物形象,剪下戏文故事里最意味深长的一幕,或剪制祖祖辈辈流传的吉祥纹样,锯齿、漩涡的纹饰,借助所依附的载体、环境、光影色彩、仪式氛围彰显形象和寓意,完成一种对生活的表达和交流。如今人们几乎都可以借由手机、相机、网络图像来截取和表达,包括以虚拟的景象来传达来自自我的生活状态。问题在于,当剪纸赖以生成的文化基础发生改变,剪纸艺人身处今天的经济、文化和信息语境中,所受到的影响、发生的改变无可避免,无法回避。纵观高密剪纸的发展历史,自20世纪70年代展开“抢救”行动至今,基层文化干部在收集民间剪纸的过程中发现会剪传统老样子者寥寥,确需进一步开展培训和传承。经过基层文化站对高密剪纸特色的发掘和阐释,高密剪纸更加强化其细密的艺术特色,形成更鲜明的特征并经由系列展览形成地域剪纸的品牌。可以说,这是社会转型过程中传统剪纸传续的切实之举,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当年的培训学员仍是今天高密剪纸的骨干中坚。但从文化演进脉络看,“抢救”本身也意味着危机和源于危机,剪纸生活基础的改变并非始于当下,而是在民间文化抢救的先行者行动时就已然发生,而且是文化生态环环相扣的变迁中的一种存在,这一变迁是持续的,如今呈现出与传统面貌更大的差异。时移事易,有些改变是必然的,因此也需要在传承和发展中多一些对剪纸本质内涵与美的认知和自觉坚持,不仅是为了这一民间艺术样式的存续,而是保留一支自古及今生活之美的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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