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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李津

李津去了顺德,那可真是如鱼得水,没有比顺德对他更合适的了!

李津去了顺德,那可真是如鱼得水,没有比顺德对他更合适的了!

李津去顺德,真没白去,画了一大批好画,吃了好多好多好东西,心里想必特爽!

李津  《脆皮乳鸽》   2022,纸本设色,53 × 40 cm  

给李津写篇文章,这是多年前就答应他的了,不知为什么就是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吧,还心里歉疚,这歉疚憋在肚里好多年未化解,还好他去年让我为他的儿子李朗写写,我倒是一挥而就,刊登在了李朗的画册上。

其实是李津太难写了,他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人物,简单是说他的心性,复杂就是需说说他的生活了。

绘画者李津从小画画,各种介绍很多,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他的心性。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画画,从小到老的画画,他和常人看事看人就都不一样了,一切好恶都可能出自审美,美的都是画,都可画。不美的,都可省略,不必看,只听感觉。久而久之,这种人实在是在正常人的伦理之外的了,李津即是这样的人。

李津   《战无不胜》  2008,纸本设色,50 × 44 cm

所以李津的画儿,美人居多,各式各样的美人,在做各式各样的美事儿的美人,洗澡有洗澡的美,洗头有洗头的美,胖有胖的美,瘦有瘦的美,都被李津看在眼里,画在纸上。哄孩子的妈妈,正在洗澡的他自己,有点细节,被他一点一滴的都看进去了,都拔不出来了,真可谓火眼金睛出真画!

但是其实凭良心说,他画的人常常不能被称做美,有些甚至很丑,但是那丑,又别有一番韵味,很像又不很像,只是画出来那人心里那股子劲,有性格,那个丑,据说是现在最时尚的美啦。

李津   《洗澡图》   1997,纸本水墨,42 × 47 cm

于是李津的画,卖的太火了,常是一个一个的展览售空,到了一个一个的国家,倾倒的一片一片的。

反正我记得还是在九十年代中期,我在维也纳和朋友开的第一家画廊,取名“镜花缘”,意在介绍东方艺术之特品,第一个展览,我背去了李津几十张画,就被抢购一空,还有个女友没买够,追到天津,求他的笔墨。

那时也是李津在国外的第一个个展,他甚至无法亲自去,写信对我说他那天早上特地早起,换了新的花衣以庆贺。这事我至今记忆犹新,足见他的天真帅性。他那时的画,我也特别喜欢,像他的天性。朴朴的,憨憨的。

1990年代李津与陈庆庆在展览现场

后来我们还做过邻居,那时我时常回国,住在南锣鼓巷,李津和常工住在北锣鼓巷,时有走动。还有廖文,常找李津喝酒。我那时认识几个外国人,就带了其中一个去买画,那是一位常驻中国的女记者,非常喜爱他的画,又听说不贵,就准备多买几幅装点新工作室,可是到了李津家,他按奈不住兴奋,一下子把几年的画都拿出来了,足足一百多张,看的人都目不暇接,我都看累啦,最后挑花了眼,只选得一张。过后李津还埋怨我,你说她要好几张的,怎的才买一张?

1990年代 李津在展览现场

那能怨我吗?谁让你张张画的那么带劲儿?

在旁人眼里,李津爱喝酒,爱女人,画画不着边际,写字歪歪扭扭,其实李津对于画,那是相当严谨的,就拿他每日的早课,数年如一日,一起来必先画几张,当然那是有酒为伴的。但是若不画,还真让他活不下去。

当然他也爱孩子,孝敬老母亲,喜欢养花养草,收购古玩,凡是能上手的玩意,都被他颠颠倒倒,研究个透,每天都有新意,总之他是活的兴兴头头,然后就在第二天的早课的画里,撞见些端倪。

李津的生活中,内容太多,他爱女人,爱的厚重,又爱的宽泛,更爱的如天女散花,真不好写呢!

李津   《猫冬》  1993,纸本水墨,34 × 36 cm

李津  《乌镇怀旧》   2020,纸本设色,45.5 × 34.5 cm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大葱大蒜和红烧肉,紫红脸的猪头,翩翩起舞的德州扒鸡,等等不登大雅之堂的食物,开始爬上了李津的画,我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不太喜欢的,虽说画的是像极好极,但毕竟中国自古是一个“君子远庖厨”的国家呀,文人画呀,就这么“文化”么?

而我呢,这时开始了人过半百的生活,开始早起,早睡,吃斋,念佛,与烟酒无缘了,更何况我做的是没人待见的装置,通常是展览人人爱看,展后废品收购站。李津的画呢,那是字字玑珠,提笔就是钱,渐渐的,虽然心里还是有的,但毕竟大家走的就渐行渐远了。

李津在庆庆工作室

李津心里也知道,每次送我的画么,画的不是我的爱犬小逗逗,就是严肃的鲁迅大先生,决不敢端盘油乎乎的红烧肉来消谦我,不过就连我的逗逗,也被他画成了活灵活现的猪猪,又是短腿,活像是待烤的烤乳猪。我好歹是他姐。只能说好呗!更何况那货活生生的是一盘子钱呀,我又有何不收之理呢?只是每每劝他少喝,注意身体。说贫了,人家自然就少来了。

但谁知李津却从此着了道,一味的画起了吃,各式各样的吃,南南北北的吃,疯疯癫癫的吃,喝个烂醉的吃,吃画的种类越来越多,画幅也越来越大了,他还喜欢烹饪,更喜欢是把烹饪前后的食物变成他的画,有声有色有味道,甚至是有香气。即便是吃饱了,还可以褒眼福,所有的吃食都在他的笔下活色生香的活着。

李津  《肉食者不鄙》   2022,纸本设色,34 × 34 cm 

可是说来也太奇怪,老天爷真不公道,人家吃的自由自在的没病没灾,我个吃斋念佛的倒得了糖尿病,此病不死,可是活罪难受,最难受是每天馋的我从早到晚的想吃,特别是想吃大鱼大肉,鲍鱼海参,啃大香蕉吃臭榴莲,医生不许,我就索性把床搬到了厨房边吃,半夜起来也得吃,有节有律的吃,一日八馋的吃!吃不够的吃,吃的连我家大狗狗每次啃着我吃剩的羊骨头,还会斜我一眼,仿佛在无奈的说,你又把肉吃的那么干净了才给我!

李津  《蟹鸡锅》   2022,纸本设色,34.5 × 23 cm  

活了七十的我忽然大彻大悟,什么糖尿病啊,养生养命啊,人,就得吃,人是个铁饭是个钢,臭桂鱼没毛病,有毛病的是人脑子,中国人的病,就是过去穷的,一大半是吃出来的!

顺德顺德,广东人的吃,成都重庆,四川人的吃,北上广的吃,五大吃城,十大菜系,那是老根儿,中国人的老根,不可不知,不可不吃。真是怎一个吃字了得啊!

这几年天时不利,常坐家中,我竟然也在家里研究起吃了,工作室没多少事,两三人竟然每天中午锅碗瓢盆的吃起来,吃吃吃,生是把个血糖吃没了!李津啊,我服了,我也服了我自己的吃了!

李津   《日闲好读书》  1995,纸本水墨,41 × 44 cm

整个一个大俗之人的大俗之画,吃吃喝喝的走进了世界各国的美术馆,挂上了各种文人雅士的茶室酒楼,甚至冲走了八大,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世界对中国画的认知。连我这个本来不喜欢大鱼大肉的小布尔乔亚,居然也变成了吃客,这吃画可真是大有学问!

天津人其实是一种特较真儿的人,李津,一个地地道道的天津人,所以他做事作画,不用说是太较真儿了。唯其这么较真儿,还真就成就了一代大才!

李津  《肉食者不鄙》   2022,纸本设色,230 × 53 cm  (请横屏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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