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派从未真正消失,它的影响始终存在。”这是拥有超过35年灯具设计经验、以野兽派和极简风格闻名的设计师科恩·范·吉泽(Koen Van Guijze)的观点。“许多业界的领先人物,如设计师兼古董商阿克塞尔·维伍德(Axel Vervoordt)一直在过去40年的室内设计领域中灵活运用野兽派和原始元素。”因此,最近的“比利时设计馆”(Belgian Design Pavilion)展览中明显的“野兽派”风格,并非偶然,而是策展人乔治·维斯特彭(Joris Verstrepen)和蒂蒙·马特莱尔(Timon Mattelaer)敏锐洞察设计行业的当前流行趋势的表现。
值得注意的是,“野兽派”(Brutalism)设计原本只在1950年代至1970年代的建筑业中流行,源自二战后资源有限的英国。当时建筑师以赤裸的混凝土和大胆的几何形式表现现代主义。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建筑风格的“原始”(甚至赤裸)的特质和“磅礴”气势逐渐失宠,甚至在近期沦为拆除与维护之间的拉锯战。
科恩·范·吉泽设计的网格(Grid)吊灯
然而,当这种风格被“缩小”并应用到家居装饰元素中时,却引发了一批比利时设计师对原有哲学和精神的延续:混凝土被原铝取代,几何感融入极简主义,表面处理也无多余修饰。虽然“野兽派”之名未被公然宣扬,但当提及这一风格时,许多设计师都自认受其影响。乔治坦言:“这可能是因为比利时的设计一向优雅、谦逊、真诚,并以独特方式欣赏天然材料的纯粹和诗意本质。此外,据我观察,朴实的形状和形式也是推动这一风格的原因。”
科恩·范·吉泽设计的 翅膀(Wings)墙饰
科恩的两件灯具,“格框”(Grid)和“翅膀”(Wings)就是最佳例证。以原铝打造,二者在形态上相似,但通过不同的表面处理体现个性。“格框”虽经打磨但保留粗糙感,呈现工业美学;而“翅膀”则经抛光后如镜子般熠熠生辉,让人联想到阳光下飞翔的机翼。悬挂于墙面上,它们立即展现出独特的艺术感。
乔德·林德劳夫设计的全是你(ALL U)镜子
设计师乔德·林德劳夫(Jord Lindelauf)选择使用原铝来设计他的作品,一方面显然是出于对可持续性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对当前环境状况的必然反应。他设计的“全是你”(ALL U)镜子采用了一种两面性的设计,该设计仅使用一种材料 — 两块弯曲的铝板,其中一面经过抛光,另一面保持原始粗糙,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象征人与其倒影的形象,同时反映出真实的现实和周围环境。“就像野兽派建筑一样,这种设计讲述了一种非常诚实和清晰的语言。但因为它不如建筑那么庞大,所以整体给人一种简洁的视觉感。”
福和工作室设计的伊利戈(Illigō)边桌
“福和”(FUHŌ)工作室的创始人斯蒂恩·赫尔曼斯(Stijn Hermans)和朱莉·德沃斯(JulieDe Vos)对此深有同感。他们设计的“伊利戈”(Illigō) — 这是一款将两个U形元件嵌入一个T形中轴的边桌 — 除了其金属表面的无装饰处理展现出极简主义之外,它也以简单的几何形状来体现野兽派的特征。“在哲学层面上,野兽派因其能够适应不同的目的、需求和位置而备受赞誉。如果你细心观察这款边桌的使用环境,你会发现它与机构建筑和公共空间之间存在联系。”朱莉解释道。
伍特·佩尔森(Wouter Persyn)也使用了钢材,在他的设计中借鉴了艺术家戈登·马塔-克拉克(Gordon Matta-Clark)的作品,使他的“戈登”(Gordn)书柜在几何性上以镂空模式呈现。他认为,书柜的概念 — 在结构上打开一个洞 — 从本质上说就非常符合野兽派的特征。尽管书柜的结构看起来非常庞大,但由于采用了“瘦身”的钢板制造,因此在视觉上却显得轻巧。加之高质感的表面处理,使它产生了一种神秘的外观。
“分形”(Fractall)设计工作室设计的反光镜架(Reflektorrack)
与“全是你”镜子类似,安·吉利斯(An Gillis)的“糖镜”(Sugar Mirror)和由安恩·迪斯梅特(Arne Desmet)创立的“分形”(Fractall)设计工作室带来的“反光镜架”(Reflektor rack)都赋予了镜子更多的功能面向。“糖镜”的设计目标是能反映出比利时城市蒂嫩(Tienen)的历史。因为当地居民失去了重要的经济资源“糖厂”,导致失业率提高,城内士气低落,所以这面由不锈钢制成的镜子 — 其网格设计暗指方糖的形状 — 被期望能被放置在城市中,以此激励居民自豪地看待自己、他们的历史和这座城市。
安·吉利斯设计的糖镜(SugarMirror)
关于“反光镜架”,这一设计融合了自然与工业化的元素。外观上看似一般的置物柜,但其中镶嵌的镜子却能反射架子上展示的物品,为人们呈现了一种独特的视觉效果。当人们绕着它走动时,真实物体与其“反射体”所形成的视错觉便“虚拟地”勾勒出丰富的形象,引发人们更深入地关注其中的物品。尽管这一设计未体现出“野兽派”的粗犷风格,但几何形状的存在和设计师对形状的微妙处理都展示了它与野兽派的联系。若说野兽派建筑总带来一种“灰暗沉沉”的沮丧视觉,那么这一设计便生动证明了其风格的变化与发展,有着“照亮”人心和促进自省的潜力。
维斯特彭工作室设计的沉思长凳(Contemplation Bench)
乔治·维斯特彭(Joris Verstrepen)的“沉思长凳”(Contemplation bench)也以别致的方式展现了这样的创意。长凳的极简结构 — 设计师将其比作“里特费尔德(Gerrit Rietveld)的红蓝椅” — 搭配了一块来自比利时南部小镇贝尔特里克斯采石场的石片,意在提倡“形式追随自然”而非“形式追随功能”的设计理念。这一产品让人沉思的之处在于:即使遵循了天然与有机的并置,冰冷的铝材与高质感的石材的组合依然能散发出永恒和野兽派的特质。
沃尔特·佩尔辛设计的戈登书架(Gordn Bookcase)
也许,有人曾以为比利时历史最悠久的设计双年展会(Biennale Interieur)因疫情的持续取消将重创该国的设计界。但事实上,得益于其与荷兰的语言相通和联盟式的策展,比利时设计师的跨国展览已成为常态,使得他们具备了灵活且成熟的设计语言。当业界还在讨论“野兽派”的前途时,比利时设计已敏捷地接纳了这一“粗犷”美学,并与可持续性相结合。这一趋势并非新兴的现象,更像是一种“重启”和“重构”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