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成立的“复制和发行网络”(Red deReproducción y Distribución,简称 RRD)项目
谈及墨西哥的平面设计,人们立即会联想到大胆明艳的色彩,与仙人掌或亡灵节骷髅头有关的印象,但在美国棕榈泉艺术博物馆(Palm SpringsArt Museum)开幕的“这就是生活”(Eso es lavida)展览中,该国的平面设计却揭示了这类视觉传达在日常生活的无所不在:从杂志、书籍,甚至是涂鸦和国旗,无一不充斥着“草根感”。
有别于过去因政治和社会动荡后的装饰性和宣扬旅游的刻板印象(如1968年的奥运标志),今日的墨西哥设计师们所寻求的设计主张,皆反思了业界固有的承诺、政策、成见和概念性。尤其当网络使得信息全球化,进而让设计普遍化时,“设计专业”这一原本在墨西哥被看作一项高等,并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得到认可的学科,也开始主动进行了内部政策的重新制定,使得原本门槛极高的“专业”获得开放。
颜色准确的墨西哥国旗(A color-accurateMexican flag), 2019,设计:德拉奥设计工作室(delaO design studio)
此功劳,则可归功于数个设计实验室的共同努力。其中,在2016年成立的“复制和发行网络”(Red de Reproducción y Distribución,简称RRD)就是例子。这个由来自墨西哥市的五位艺术家:阿努阿尔·波图格(Anuar Portugal)、乔尔·卡斯特罗(Joel Castro)、塞尔吉奥·托雷斯(Sergio Torres)、玛丽亚·何塞·克鲁斯(María José Cruz)和布鲁诺·鲁伊斯(Bruno Ruiz)共同成立的独立项目。它的目的是作为一个印刷、制作和发行出版物的平台,并以城中的一个“报亭”作为枢纽。借由墨西哥为背景,让艺术家和非艺术家之间建立起一个网络。其“门面”也成为了“信息传播的替代品”。
自2016年开业以来,RRD 的活动就包括了合作制作书籍、出版物、杂 志、视频、装置和演出。翌年,由乔尔·卡斯特罗(Joel Castro)绘制的门面设计:《拉恰查拉丘斯卡》( La Chacharachusca )就呈现出报章中常见的“字母汤”(Alphabet Soup)游戏,但现实是,这些都是设计师在作为商标画家的生活和工作中产生共鸣的单词和短语。他解释:“这类‘干预性’设计可同时产生附带效果,允许在报亭周围的企业中使用的字体有所传播和流行。”
RRD 开启的新“复制和发行”平台,无形中地让字体与出版设计成了一项民间运动。而相同的,视觉性极强的《Suave》和《强奸犯就是你》( El violadoreres tú )也都是来自设计师们的个人项目。
《温雅》1号刊( Suave, No.1 ),2019,设计:圣地亚哥·马丁内斯·阿尔贝鲁(Santiago Martínez Alberú)
设计师兼杂志主编圣地亚哥·马丁内斯·阿尔贝鲁(Santiago Martínez Alberú)在 2019 年推出的Suave (意指:温雅)中,设计出极为纤细且几何感的标题。该字体设计自由地“游走”在封面上,反映出杂志欲对脆弱性的细微差别的探讨,但却不抢背景的风头。不管是“艳丽”(封面一)、“逗趣”(封面二)还是“神秘”(封面三)的图像,皆有效审视和制定墨西哥身份,尤其那些身在这片土地边缘工作的艺术家们。
《温雅》1号刊( Suave, No.1 ),2019,设计:圣地亚哥·马丁内斯·阿尔贝鲁(Santiago Martínez Alberú)
圣地亚哥称,因为 Suave 是个人项目,所以设计也就能灵活地随内容进行调整。“尤其我希望在同一页面上用英语和西班牙语排版相同的文字。所以我就需要对两种语言给予同样的重视,并且不改变其中一种语言的颜色或粗细来区分它们,这也就成了最大的挑战。”他解释道,“但墨西哥设计并没有特定的类型,或遵循某个‘流派’和趋势,我认为,至少对我自己而言,它有着很多外部影响和参考点,都来自于我在墨西哥市的日常生活。”
《强奸犯就是你》(El violador eres tú),2023. 出版:Impresos México
为了让读者可以接洽到自己所关注的社会议题,M.J.巴尔瓦内拉(MJ Balvanera)也费尽心思让《强奸犯就是你》得以出版。这个源自于一场表演作品的歌集,从一开始就因其西班牙语书名而被美国加州出版业拒绝。然而,对于将其设计实践重点放在“探索平面设计于社会意识范围内的作用”的她,出版该书籍的动作,就像是“一种意识性的启发来源”,不可轻易被磨灭。因此在2020 年移居回到墨西哥市并成立了“墨西哥印刷”(Impressos México)公司后,该书籍便是第一个推入印厂的出版物。
《强奸犯就是你》(El violador eres tú),2023. 出版:Impresos México
书籍标题,看似耸动且骇人,但却展示了印刷、出版和设计业如何可为拉丁美洲女性出一份力的探索:最显然的方式,就是采用了由女性设计的字体 — JUNGKA字体由李正 (音译,Jung Lee)设计,而 ZANGEZI SANS ITALIC 则由达莉亚·佩特拉诺娃(Daria Petranova)设计。
“这本书,”M.J.直言:“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因为墨西哥是一个以抵抗、公众舆论著称,并以出版和视觉表达等作为工具的国家。所以,当现代主义和企业品牌等潮流已经渗透到墨西哥的平面设计之际,对此作区分和反击也就变得重要。因为,论设计而言,它该由人民设计,亦为人民服务。”
新全键盘(Nueva QWERTY), 2019,设计:德拉奥设计工作室(delaO design studio)
德拉奥设计工作室(delaO design studio)被收录于展览中的两件作品,则挑战了平面设计的跨界可能性。所以,不管是为求解决阅读障碍的“新全键盘”(Nueva QWERTY)或提供政治正确性的“颜色准确的墨西哥国旗”,皆展示了工作室创办人何塞·德拉奥(José de la O)的概念,乃基于他在荷兰埃因霍温所习得的创意,并在墨西哥的情境下提出了可影响社会的价值观。而最有趣的是,何塞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位平面设计师。他坦言:“虽然我的工作室从事过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平面设计项目,但我相信我比较像是个设计研究员、思辨设计师或产品设计师。”
像“新全键盘”就表达出他作为阅读障碍者,在学习西班牙语时的困境。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不遵守正确语法时,便会被其他人看不起,认为他无知或受教育程度低。所以“新全键盘”就将西班牙语字母表做出了最大的简化,希望可以为患有阅读障碍或多动症的用户在数字平台上书写带来更有效的沟通方式。在通过合并所有相似的音素并消除“波浪号”和“静音”字符后,他认为这样的“推测性设计”就是西班牙语在未来。
另外,由三种颜色平分组成的墨西哥国旗,其色彩的含义原本为此:绿色代表希望和胜利,白色代表团结,红色则向历史上为墨西哥流血的民族英雄致敬。而“颜色准确”版本的想法,则源于对墨西哥当下不断升级的暴力事件。就此,红色反而“应当”占据国旗的大部分面积 — “这个大胆的举动,我必须承认,是相当具有挑衅性的。”何塞说道。透过新设计,国旗瞬间已不再是国旗,反而变成了信息图,生动地凸显出该国正在发生的流血事件。
由此可见,如果无法透过设计来强调社会底蕴在墨西哥所有平面设计中的重要性,人们也将无法意识到平面设计作为社会交流工具的丰富性。诚如活动家兼版画制作人莱奥波尔多·门德斯(Leopoldo Mendez)所提醒:“设计师的角色是成为这种日常生活斗争中的代理人。”或许,现代墨西哥平面设计师所背负的责任看似为义务,但其实更像是民间传统,从来就根植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