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已有近40年创作历史的艺术家,汪建伟的关注视角却从未陷入到怀旧与单纯视觉愉悦的圈套之中。并且与很多当代艺术家对于“此刻现实”所保持的感性热情不同,汪建伟则愿意以一种近似考古学式的缜密逻辑,对很多看似抽象的问题提出更为复杂的假设与追问。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汪建伟作品中所表现出的种种令人费解的思辨与理论扩散,也让它们与真实社会现状间的关系变得更为曲折与离散。从很早开始,汪建伟就将自己整体的艺术实践完全建立在科学、艺术、哲学为一体的局面中,并让自己的创作处在一种不可完全被把控的实验状态里:一方面,汪建伟反对用既有的知识系统去解释自己的作品;另一方面,他又以跨学科的视角和方法推动着观看方式的演进,同时借助不同领域的媒介来探索既定知识的边界。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15》2022,布面油画,173 x 250 cm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13》2021,布面油画,113 x 163 cm
正如策展人陆兴华所说:“作为中国当代艺术四十年前的坛封原浆,艺术家汪建伟已在各种气候变化下穿越这个艺术界的各个进化阶段,承受了其中的重大事件的各种后果,已实现大面积的共生,串起一张他自己的错综的艺术行动者网络。”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在汪建伟过去的创作中,时间是潜藏在其不同形式表象之下的永恒主题之一,但他所思考的时间却并非只是一种狭义上的线性时间概念,而是将闪动在现实中的无序瞬间纳入到广义的时间概念中,并从不同维度观察着它们给具象空间带来的抽象性改变与震颤。如在2018年的“寒武纪”展览中,汪建伟就用不动声色的冷静,将现实卷入到寒武纪大爆炸的时间旋涡之中。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8》2022,不锈钢、木材、 氟碳漆,78 (H) x 165 x 108 cm
汪建伟说:“事实是我们就在现实之中。就像我们仍然处在寒武纪大爆炸的后果里,构成我们手机外壳的镍就来源于那个时期的氧化铁。当下的现实就是一个隐喻,艺术家必须承认他的工作只能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他根本无法反映现实,更无从批判现实,因为现实就是每个人都有一部手机。所有人都对病毒深有体会,但我们对病毒真的了解吗?这些‘非雕塑’就是病毒,它们的任务就是用美学的形式把这种无法被知识完全抵达的真实性展现出来。”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而不久之前在没顶画廊开幕的个展“行于泥浆”,虽然标题本身似乎充斥着关于污秽与艰难的隐喻,但汪建伟却认为,“泥浆”的概念在作为时间尺度延伸的同时,还暗示了“避难”的概念——“许多细胞为了躲避当时地球环境中过多的氧气,藏进泥浆中厌氧菌的内部以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我们今天就身处泥浆,让所有人缺氧,却仍然需要在其中继续求存,我们无路可走。”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16》2022,布面油画,186 x 250 cm
而这座穿透时间音障的虚拟避难所,也成为汪建伟“行动者网络”中被不断更新的“自治剧场”的全新场域之一。在其中,我们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汪建伟,正用某种“新鲜”和“陌生”的方式继续排演着脱轨的惯性,正如艺术家本人所说:“基于这次展览展出的作品,我从一开始就抛弃了自己以往处理材料的方式,因为只有艺术家为自己建立难度,你提到的艺术语言才会出现。一味为语言工作的艺术一定是失败的。”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同样,在这个艺术家与观者的身份完全对等的剧场中,现场既是不同提问方式的角斗场,又是迥异思维系统彼此和解的共生平台。因为汪建伟在自觉地警惕着被各种材料的既定成分和背景所裹挟的同时,也反对为观众提供具有诱导性的知识生产,而是“让剧场本身向观众偶然性的转身敞开”。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5》2022,木材、 氟碳漆,115 (H) x 170 x 90 cm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2》2022,铸铝、不锈钢、木材、氟碳漆,164 (H) x 260 x 160 cm
而在此前的创作过程中,汪建伟即明确意识到“绝不能让知识劫持材料本身潜能”的问题,所以他曾尝试着用处理塑料的方式处理木材的表面,去“切断”材料在人为规定语境下的信息等等。在这种意识的作用下,不同媒介之间的物理性差异也被最大限度的消弭掉了,无论是绘画中具象的形象,还是以抽象状态呈现的雕塑,对于汪建伟而言都成为真实且平等的对象,且形象在他的工作中也早已不存在抽象与具象的分野。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当艺术家无法主导作品的形态,创作的过程就变成一个不仅仅只有艺术家,同时还有工具、技术和材料等介入后的互动与发酵过程,在这个动态的过程中,任何作品都是临时的、新的集体的后果和记录,同时也为展览现场提供了一个艰深又开放的“切口”——“艺术家不需要为观众生产知识,也不需要为社会生产知识,但却必须要对自己工作中涉及到的所有知识负责到底,但艺术家在同时也不能把知识作为艺术作品如何伟大或艰深的借口。”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4》2022,铸铝、氟碳漆,103 (H) x 138 x 98 cm
最后,正如“行于泥浆”的策展人陆兴华在展览前言中所写:“(汪建伟)仍在下赌,仍在危险地变形,仍在去界和复界,每每使我们扑空。……他像木耳和松茸那样来活、来思、来创作,将自己逼进一系列的极限之内,玉树临风地忍受多变的组装,主动陷入各种昨是今非。他用艺术排练我们,带我们提前品尝我们共同的必将是毫无保障的生活。”
汪建伟《行于泥浆 No.3》2022,不锈钢、木材、氟碳漆,202 (H) x 200 x 228 cm
汪建伟,“行于泥浆”展览现场,没顶画廊,2022
图片来源 | 没顶画廊
编辑 | 郝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