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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新视角凝视生命的意义:卢西安·弗洛伊德诞辰100周年特展

我对一幅画作的要求是什么?我要求它令人惊讶、不安,要求它勾人心魄,要求它使人信服。

“我对一幅画作的要求是什么?我要求它令人惊讶、不安,要求它勾人心魄,要求它使人信服。”

——卢西安·弗洛伊德

在即将到来的10月1日,英国国家美术馆将举办一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展览,以纪念20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卢西安·弗洛伊德 (1922-2011) 诞辰一百周年。

 

“卢西安·弗洛伊德:新视角”

英国国家美术馆

2022年10月1日 - 2023年1月22日

 

英国国家美术馆工作人员在即将到来的“卢西安·弗洛伊德:新视角”展览现场

“卢西安·弗洛伊德:新视角”汇集了卢西安·弗洛伊德70年来最为重要的60多件作品,涵盖其早中晚期的一系列画作,包括20世纪40年代的《拿玫瑰的女孩》(英国文化协会收藏);20世纪60年代的《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映像(自画像)》”(马德里蒂森-博尔内米萨国家博物馆)等。本次展品借自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泰特美术馆等多家艺术机构和私人收藏,其中也包括借自英国王室收藏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画像。此展览也是近10年来,首次对卢西安·弗洛伊德的画作所进行的大规模研究型展览。

卢西安·弗洛伊德  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布面油画,2001

展览名中的“新视角”的涵义是多重且富有深意的,既用最简单直白的词汇概括了弗洛伊德毕生的研究和成就——用新的视角凝视、描绘、表现人体和自我;同时也为当今的艺术家们,在剥离绘画题材的叙事性,深入绘画艺术本身的课题中提供了一个范本。正如展览策展人丹尼尔·赫尔曼(Daniel F. Herrmann)所说:“弗洛伊德以坚定不移的目光和对工作毫不妥协的态度,创造了一幅幅具象绘画杰作。他的创作对于当今的当代艺术家来说依然是一种激励。然而,他的实践经常被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传记和名声所掩盖,所以在这次展览中,我们提供了一种观看艺术家作品的新视角,密切关注弗洛伊德对绘画本身的探索及其发展的背景。”

卢西安·弗洛伊德  拿玫瑰的女孩  布面油画,1948

卢西安·弗洛伊德被认为是上个世纪最重要的具象画家之一。作为建筑师恩斯特·弗洛伊德的儿子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孙子,这位艺术家以“毫不留情”地将人体心理转化为松散的笔触和丰富的色彩而闻名。他的爱人、朋友、家人和社会名人,如大卫·霍克尼、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无论身份高低、无论拥有何种生活故事,在他的画面中都是平等的:由血肉组成的真实的、温柔的和复杂的生命个体。

卢西安·弗洛伊德  镜像与两名儿童(自画像)  91.5 x 91.5 cm,布面油画,1965

什么样的身体

是可以被称之为“美”的?

对“人体”之美的探索贯穿整部外国艺术史。古埃及巨大坚硬、稳定庄严的人体雕塑,试图在时间的毁灭中找到永恒。从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人物,在完美的比例和富有光感的肌理间,成为人们对“美”的定义和现代世界“身体美学”的原点。

埃赫纳顿肖像,埃及新王国时期

对“人体”的表现伴随着历史一步步走到现代,那些来自古老文明的记忆,如同血液般镌刻在一代又一代艺术家的基因中。从罗丹的雕塑到克里姆特的绘画,很多艺术家都在自己身处时代的审美语境中,复刻过古希腊文明中对身体之美的美学范式。

奥古斯特·罗丹  达娜厄

人类现代文明的发展似乎可以在艺术家们笔下的人体绘画中理出一条线索。十九世纪,经历了工业革命的欧洲,在政治解严、经济富裕的环境中,对身体的艺术表现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革。印象派笔下的人物,逐渐脱离了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之躯,开始拥有了不受教条约束的自由身体和独立意识。身体的解放带来的是思想的解放,画面中的人物可以不合时宜地在所谓的社交场合中以裸体出现,也可以大胆地丢弃伪装,表现私密环境中的真实状态。身体之“美”似乎越来越离经叛道,在传统的规范中,他们是不好看的甚至是丑的,是不高贵的甚至是“低俗”的,但却是自由的和无畏的。

马奈  草地上的午餐,1863

二战之后,以英国的一些艺术家为代表,对“身体”做到了最大程度的解放。弗朗西斯·培根、卢西安·弗洛伊德、大卫·霍克尼等艺术家,都在此课题中提供了不同的延展路径。

对人的身体的解放,在培根的画中被降解到了近似乎原始的生物性。培根的画所给我们带来的震撼,不是宏大视角下的激烈、浪漫或悲壮,而是作为“人”而存在的内部触动。极度扭曲的面孔和人体所挤出的是对于到底什么是人、什么是肉体,以及什么是精神的拷问。这个看似最平常的问题,却也是最难以回答的。

弗朗西斯·培根  运动中的人体,1972   © The Estate of Francis Bacon. All rights reserved. / DACS, London / ARS, NY 2022

如果说培根的人体是对何为生命和肉身之形的颠覆,卢西安·弗洛伊德则通过对人体的真实表现,将诸如“美”、“生命”、“肉身”、“存在的意义”等问题推向了哲学的高度。

面对那一个个臃肿、扭曲、颓废、丑陋的躯体和面孔,这副皮囊和其下的灵魂似乎不断在向我们发问:究竟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灵魂?身体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英国国家美术馆工作人员在即将到来的“卢西安·弗洛伊德:新视角”展览现场

身体的“真实性”来源于什么?

弗洛伊德对模特的要求是:停止扮演任何角色,做自己。同样的,在将这些人物描绘到画面的过程中,艺术家自己也抛开了来自艺术、社会、身份等等的规则约束,以诚实的自我来回应诚实的对象。

卢西安·弗洛伊德  利·鲍厄里  51 × 40.9 cm,布面油画,1991

他说:“我知道自己关于如何画肖像画的观念来自对肖像画只追求与真人相像的效果不满。我希望我的画是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单纯的像模特。”对人物表现“真实性”的追求体现在他与模特的关系中。弗洛伊德意欲深入了解被描绘对象的身体和情感的需求,达到一种极致的状态。他可以花上几个钟头、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来观察他的创作对象,所以,眼睛和心理捕捉到的信息远远超过相机镜头可以记录到的信息。这完全是一个感受和积累的过程。

卢西安·弗洛伊德  女孩与白狗  76.2 × 101.6 cm,布面油画,1950-1951

所以,弗洛伊德对于创作对象的“真实性”表现并不是以外型为落脚点,而是深入到每一个个体的思想和精神中。他说:“我不希望作品只是与真人相像,那只是一个复制品,我希望可以把他们塑造出来,就像我自己是一个演员,要把真正的他们演出来。”在某种意义上,弗洛伊德已经成为了他所面对的创作对象们,继而才能够让我们在他脱离了叙事性情节的画面中,看到具有社会属性的那些诸如“失败者”、“迷茫者”、“堕落者”等拥有不同人生故事的个体。

英国国家美术馆工作人员在即将到来的“卢西安·弗洛伊德:新视角”展览现场

对真实的表现不仅是态度和心理上的,同时也体现在画面中人物的体态、造型、色彩和笔触间。弗洛伊德的画作是私密的,对于表现人体,他无需借助神话传说和文学隐喻,他所感兴趣并持续探索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作为生命体的人的“存在的证据”。与超级写实主义几乎极致地复现客观存在物不同,弗洛伊德通过颜料所塑造的皮肤肌理,让画面中的人具有了一种生命感,而这种生命感不同于他的艺术前辈笔下,由富有丝滑光泽的皮肤质感所支撑起的完美体态;相反,弗洛伊德笔下的皮肤、肌肉,往往是松弛的、粗糙的。

卢西安·弗洛伊德   镜像(自画像),1981–2.   © The Lucian Freud Archive / Bridgeman Images. Photo by John Riddy. Courtesy of Phaidon.

克里姆尼兹白是弗洛伊德比较喜欢用的一种颜料,它在使用中会凝结成微小的团块,然后在干燥的过程中进一步聚积,最后使画的表面呈现出颗粒状。这种粗糙的肌理是弗洛伊德作品的一个特色,它呈现出独特的质感,帮助艺术家实现了人体皮肤的某种真实的状态。这种由颜料、笔触和人体结构所构成的肌理关系在《休息中的救济金管理员》、《女孩与白狗》、《裸体男子的后背》等作品中都有着充分的体现。

卢西安·弗洛伊德  休息中的救济金管理员  150.5 × 161.3 cm,布面油画,1994

回到展览本身,“新视角”所提供给我们的,似乎不仅仅是艺术层面的反馈,同时也是对当下文化的反思。在科技文明狂飙、信息纷繁交错、巨量好看的图像充斥着每一分、每一秒生活的当下社会,“美颜相机”滤镜打磨下的近乎完美的那些身体和面孔,是否在屏幕的跳动闪亮间,已经与“真实”渐行渐远了?在虚拟的世界中,对身体之美的塑造和追求,在漫长的人物题材绘画历史中,是否已与传统的观念产生了割裂?当代艺术家们在面对他们的人物创作对象时,是否还需要以及怎样像弗朗西斯·培根、卢西安·弗洛伊德那样,用近乎“毒辣”的视角探究对方的精神与潜意识?也许,这个展览和卢西安·弗洛伊德的视角,能够为当下的我们带来某种启示。

卢西安·弗洛伊德 (1922-2011)

图源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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