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视觉诡计
建筑不仅是物质的容器,更是感知的游戏场。从M.C. Escher 画作中空间的逻辑悖论与视觉的无限循环,到Olafur Eliasson的光影装置中流动的空间与变幻的感知,艺术家们始终试图通过视觉的“诡计”挑战空间的物理边界,重塑现实的维度。
在当代建筑中,这种探索被推向更激进的维度:建筑师通过透视的扭曲、反射的叠加、结构的变形,甚至虚无的介质(如雾、光、数字影像),将空间转化为一场动态的感官实验。
本文将以 “视觉诡计” 为线索,探讨建筑如何通过设计手段模糊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01
UFA Cinema Cente德国UFA电影中心
位于德国德累斯顿的多功能UFA影院中心获得了1999 年德国建筑年度奖。设计之初,蓝天组 Coop Himmelb(l)au 就将其定义为面向城市的“开放建筑”。
▲ 建筑外观概览|© Duccio MalagambaUFA电影中心设计的理念包括两个复杂交织、空间叠错的建筑体量:一个是拥有8个影厅、可容纳2600名观众的电影院区块,另一个则是兼具门厅和城市广场功能的玻璃水晶体。
▲ 电影院区块和水晶体|© COOP HIMMELB(L)AU“电影院区块”向街道开放,可供行人穿行,观影者可以在内部走动时拥有看向街道的观景视野。
▲ 室内空间|© Duccio Malagamba各种元素在“水晶体”中以可视和被透视的方式植入,人们的活动在多个层面清晰可见。通往电影院的廊桥、坡道及楼梯作为城市意象的表达,使得这个城市场所呈现出三维展开的形态。
▲ 楼梯|© Duccio Malagamba位于门厅内的“漂浮”双锥体——空中酒吧(Skybar)可供人们进入,并可作为咖啡馆、酒吧等多种用途的场所。
▲ 酒廊的双锥体空间|© Duccio Malagamba
蓝天组(COOP HIMMELB(L)AU)自成立以来,一直以“叛逆”和“颠覆”的姿态出现。他们擅长将看似无序的组合构成新的动态“体量”。UFA电影中心成为城市中的“晶体管”,其内部空间对城市可见,同时周边城市环境的肌理也在建筑中得到映射而一览无余。是一座由内而外设计、且时刻保持着与城市对话的建筑。
02Blur Building模糊建筑
Blur Building 是由 Diller Scofidio + Renfro 事务所设计的实验性建筑,于 2002年瑞士世博会(Expo 2002) 期间展出。这座建筑以其颠覆性的设计理念和技术创新,成为“消失的建筑”的先锋代表作。
▲ Blur Building, Expositon Pavilion, Swiss Expo
设计师通过将建筑包裹在人工雾气中,使其失去明确的形态和轮廓,成为一片漂浮在湖面上的云。
▲ Blur Building, aerial view
观众进入雾气中,视觉被模糊,听觉和触觉被放大,空间体验从视觉主导转向多感官互动。
▲ Blur Building, 3d render
建筑主体是一个钢架结构,支撑着雾气系统和观景平台。人工雾气彻底消解了建筑的实体形式,创造了一种“无形”的空间体验。
▲ Blur Building, 3d render建筑内部设有一个 “Angel Bar”,提供经过过滤的湖水作为饮品,进一步模糊自然与人工的界限。
▲ Blur Building, physical model
Blur Building 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场关于感知、技术与自然的哲学实验。
它通过极简的设计和前沿的技术,重新定义了建筑与自然、人与空间的关系。使其成为“反建筑”的代表作。
03Parc de la Villette巴黎拉维莱特公园
拉维莱特公园是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推动的城市再开发计划的一部分,旨在促进巴黎东北郊区的经济发展。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在这场设计竞赛中脱颖而出,击败了包括OMA、扎哈·哈迪德和让·努维尔在内的470多位参赛者,设计了这座“面向21世纪的城市公园”。
▲ 建筑外观实景图将一个整体的建筑结构,是拉维莱特公园中最重要的设计语言。屈米希望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互动场所,而不是设计一座驯服自然的传统公园。
▲ 26个红色的现代风格Folies装点着拉维莱特
公园内分布着一系列被称为“无用之物”的红色建筑小品,鼓励人们去探索。它们看起来像是被拆解后又重新组装,形态不规则,也没有明确的功能,但增添了公园的独特性和趣味性。
▲ 概念分析图
拉维莱特公园的设计灵感来源于 20世纪初的构成主义艺术,尤其是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 在其著作 《点、线、面》 中提出的理论。
“点”由分布在公园中的红色“follies”(建筑小品)构成,而公园中移动的路径成为“线”。这些建筑小品按照120×120米的网格系统排列,形成一种有序的节奏。
▲ 点线面轴线
尽管 follies 的空间组织非常有序,但它们与周围现有建筑、绿地和运河之间形成了多样化的关系,让公园在秩序中充满变化与活力。
▲ 创意空间 Villette Markerz- Folie des merveilles拉维莱特公园是 1988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 举办的 “解构主义建筑” 展览中的七个重要项目之一。标志着解构主义建筑的里程碑。
在展览目录中,它被描述为 “对理想形式的巧妙偏离”。其独特之处在于,每一次对传统形式的扭曲都被转化为一种新的理想形式,而这种新的形式又会再次被扭曲。
这种对传统形式和建筑实践的重新思考与扭曲,是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 作品的核心主题。
04CITY OF CULTURE OF GALICIA加利西亚文化城
加利西亚文化城是位于西班牙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市的盖亚斯山顶。与伯纳德·屈米同为解构主义的代表人物,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同样是在激烈的国际竞标角逐中胜出,赢得了这个设计机会。
▲ 建筑外观全景图
该项目以地形的折叠与变形为核心理念,通过非线性的几何形态和断裂的平面,创造出一种充满空间错觉与动态变形的建筑语言。
▲ 建筑外观图艾森曼将盖亚斯山的自然地形与中世纪的城市轮廓进行数字化模拟,并通过拓扑学的连续变形,创造出一种动态的、充满空间错觉的建筑形式。
▲ 地形分析概念图设计中叠加了笛卡尔网格,并通过计算机生成的线框图进行扭曲,形成复杂的几何形态,体现在建筑的立面、内部空间和结构细节中。
▲ diagram of City of Culture of Galicia即使在室内,内部表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状,收缩、扩展和扭曲的空间,加剧了对建筑的时间性体验。
▲ 内部空间艾森曼采用了三层“信息叠加”的设计理念,将路线图与山顶地貌融合,设计出六幢独树一格的建筑群。全城被格线与曲线覆盖,模仿地图的经纬线。
▲ 总平面图由于项目超出预算、选址不当以及在经济危机中的不合时宜,这个雄心勃勃却最终未能完成的文化象征,揭示了建筑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巨大鸿沟,因而遭遇了广泛的批评。
然而,Eisenman通过对地形、历史和现代技术的融合尝试,对传统建筑形式的挑战和对空间体验的深度探索,都为当代建筑设计提供了宝贵的反思和启发。
05Sendai Mediatheque仙台媒体中心
这座轻盈的媒体图书馆位于仙台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上,曾在全球建筑界掀起了一股“伊东风潮”,是日本建筑大师伊东丰雄极具风格的代表性作品。
▲ 建筑外观夜景图
在主立面上,六块15.75英寸薄的楼板似乎在空间中漂浮,只通过13根垂直的管状钢格柱将各层连接起来,这些柱子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屋顶,极像森林中树木的树干。
▲管柱状分布图
这些管状柱既是结构支撑,也作为光线和所有公用设施、网络及系统的载体,支持垂直流动性,包括电梯和楼梯。
▲ 建筑外立面透明的外立面使外部的街道景观与内部的活动区域互相交织,产生空间无限延伸的错觉,让人无法明确感知空间的边界。
▲ 建筑内部空间
媒体中心内部,像自然树木一样的金属柱子随着区域的自然边界而连续。
▲ 建筑内部空间
仙台媒体中心的设计理念是实现建筑的去物质化,以适应新技术和不可预测的需求。
它的外观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化,赋予了建筑反射与影像的自由,成为一个具有动态生命力的空间。
结语
建筑的“空间错觉”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视觉游戏,而是对现实本质的诘问。
无论是蓝天组以“水晶”折射城市的虚实交叠,屈米以红色“follies”撕裂公园的秩序逻辑,还是伊东丰雄以透明管柱重构的重力秩序......建筑师们都以颠覆性的语言共同揭示:建筑的本质并非庇护,而是启示。或许真正的“空间诡计”在于,当建筑化作一面棱镜,折射出世界的多重镜像,我们终将发现: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从来不是由被物理法则划定,而是由感知的勇气和想象力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