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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耗时25年,拍了上千张底片,记录北京胡同的人间烟火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摄影家尚君义镜头下北京城充满了细节。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摄影家尚君义镜头下北京城充满了细节。

不管拍摄恢宏的故宫建筑,还是抓拍天坛公园里遛弯健身的大爷大妈,他具有一种北京人特有的深入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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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尚君义这本“胡同里的日常”里的照片,我们可以按图索骥,——瞥见从2010年上溯至1985年各时期北京胡同的风貌,了解平民百姓的精神状态与不变的风情,感受渐行渐远老北京的市井日常。
画面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碎,这些生动的瞬间,正是京味儿文化组成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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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市胡同 1991.7.12圆乎脸儿的老太太说:“老瞅见您在这儿转悠,照这照那儿的,敢情您记者呀?”“阿!是记录这胡同。来,给您也记录一张?”“嗐!照我这老眉塌眼的干嘛?又没个模样儿。”。……瘦脸儿老太太说:“多嘴问您一句,我就纳闷儿了,净照这破胡同有嘛用呀?”“留个影,留点念想儿。这溜儿胡同挨个儿数,就属这院大。”“没错,您算说着了,起先那前儿,可着这周遭儿顶属这院豁亮,没的说。而今倒好,住着好几百口子,祸祸的有个空地儿就接个小房,猫拉屎都找不着地儿,犄里旮旯儿掖咕的满处是破东烂西的,过道儿窄棱的都得磨身儿走,就剩下脚的地儿了,瞅哪儿哪儿是乱哄哄的……我也不是说,搁您,您准不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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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入胡同 1991.6.23从抠哧牙缝的大婶身边一过,韭菜味儿挺蹿,十有八九吃的是馅儿,韭菜老了爱塞牙。吃馅儿,指的是吃带馅儿的面食,茴香、韭菜、白菜、西葫芦是北京人最常吃的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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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福里 1991.7.1到点儿下班的都回家了,约摸也该鼓捣晚饭了。每到饭口,发现火苗微了,每家用不同的家伙什儿,载着空煤气罐去换气,这当口儿最忙活的就数煤气站了。八十年代初,城市家庭开始告别煤炉子,尝试使用煤气罐。当时煤气罐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好多人家胆小怕事不敢用,生怕那天猛咕丁地自个儿炸了,给自个儿小命搭进去。北京人历来“过年看界壁儿”,看别人使着并没出什么娄子,用着挺痛快,随时用,干净省事火力旺。好东西都想有,虽说是限量使用,当时要没门路还真不太容易淘换,您不求爷爷告奶奶,托人弄戗的费周折,还真办不下来一个煤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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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胡同 2009.6.3抻筋摽劲儿,嘴里不拾闲儿说着心烦事儿:“您说寸不寸,平常三儿逼丫不住这儿,早上茅房碰个对脸儿,告我说明儿个丫办事儿,晋阳饭庄,还请了我一头,碰上了才知会,您说,这也叫请?这不是现办现提溜儿我吗?”“要我说,甭坐蜡,没什么磨不开的,过得着就露个面儿,点个卯,过不着干脆就拉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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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泊厂胡同 1991.4.28北京人管结婚那天叫“办事儿”,都在头响儿。

娶媳妇儿办事儿大饭庄一般人家请不起,小饭馆面子上又磨不开,人多也挤不下,一般都在家里热闹。来人多,家里窄憋耍不开,本家儿就要在胡同里搭喜棚,为道喜的亲朋好友落作儿,招待酒饭。席面上大多是经济实惠的八大碗流水席,也就是炒菜面。

开桌不够,跟街坊张嘴腾间屋子使唤使唤,家伙什儿自管向街坊四邻借些就齐活儿。请俩厨子掌灶,端个盘子递个碗、跑腿儿打个杂儿唔的,街坊邻居、家里姑奶奶们是现成儿的人手,搭把手的事儿。“他二婶儿,明儿个可别起火啦,就这儿了,指着您帮着忙活哪!”一家娶媳妇儿,能热闹半条胡同。

在家搭棚办婚事也是沿袭了老北京的传统习俗,一是省钱,再是热闹,有个喜庆劲儿。

今儿是个喜兴吉日,走这一道,前后脚儿碰见好几起儿办事儿的。

“道喜了!给您留个影儿?”抬手拍一张。

“谢了谢了!来来,冒一颗。”递上一棵红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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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河一巷 1991.7.11.离不开人儿的小嘎巴豆儿咿呀着要出街门儿,当妈的提溜儿着孩子悬着心,出门槛儿前,左瞧瞧右看看,提防自行车抽不冷子打门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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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巷 1991.5.19.同步搬家。那时除了换房就是分房。单位分房,叫福利,说白了就是白给,按级别,工龄,居住人口辈数,性别、夫妻分居、有无住房,住房大小一系列三六九等条件评分,然后排名张榜公布。分了新房的,要把原住房交出来,再分给别的困难户。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儿,没落着房又断了念想儿的,敢撕破脸,扛着铺盖卷儿到管事儿的家去死磕,闹他个底儿掉不安生。要等下一拨儿,指不定猴年马月呢。打1998年下半年起,国家停止已实施了40年的福利分房分配制。再也没有白给这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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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土山街 2007.6.25.家禽界本事大的就属这大公鸡和大白鸭了,通人性,粘人,好跟人混。为讨人喜欢,练就一身能个儿。主人把它们当宠物养,成天好吃好喝好待遇,天冷不能冻着,天热有扇子伺候,心尖儿宝贝儿似的呵护着。俩活宝分别给取了名,公鸡叫“白白”,鸭子就叫“丫丫”,每当主人呼唤大名时,都会“咯儿呱”应着。更邪乎的是鸡给鸭子喂食,鸭子给鸡挠痒痒。鸡鸭跨界相处,鸡一嘴鸭一嘴,鸡对鸭讲,在这条胡同里不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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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口胡同 1991.7.16.台球在西方被称为“绅士运动”,注重礼仪与环境。再雅的运动搬到胡同里也得走了板儿。娶媳妇打幡儿跟着哄,按胡同的规矩照方儿来。“酒糟鼻子赤红脸儿,光着膀子大裤衩儿,脚下一双趿拉板儿,茉莉花茶来一碗儿,……”怎么舒坦怎么招乎,不能亏着自己,不受那份儿洋罪,爱咋咋地。打着球,叼着烟,嘴来嘴去,吆五喝六的叫茬呗儿,逗着闷子秀花活。在兴头儿上,逞能耐显胜,谁也不尿谁。穷开心,乐呵了自个儿,凑份子的街坊们跟着起哄架秧子也能捡个哈哈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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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胡同 1991.6.1.没条件也能就合,码几块烂砖头当替头儿,就地画个框自当是乒乓球案子,跟真的似的穷对付,可踩在案子上由着性儿的使招儿,你抻我一个,我抽你一个。咱们的国球就是在这么个野路子下练出来的,人人都能打两下子,底子厚实,老外们谁也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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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洼子胡同 1991.3.17弹球儿,玩儿法有多种花样,有进坑儿的、攒锅的、撒开了的有满地追逐打野仗的。凡是能挖坑儿的胡同野地,无冬历夏地都是聚战的场所。尤其冬季天,没别的玩儿,弹球儿是男孩子乐此不疲的一大乐儿,冻得鼻涕过了河,手背皴儿的裂了口,一边忒儿喽着两筒大鼻涕,一边拘挛儿着手,一门心思想赢对方的球。手法是将球儿夹在拇哥与食指间,用拇指努劲儿弹射。也有靠胳膊使劲推的,称为大努,属于玩赖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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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胡同 1991.7.11.蝉,北京孩子叫“季鸟儿”。季鸟儿都呆在高高的树枝上,越是暑热叫得越欢势。粘季鸟儿实际上就为了玩儿,三五个孩子结伴,专在树多的胡同里串游,仰着脖子寻着季鸟儿的鸣叫往树上踅摸,眼尖的瞅见后,将长竿儿上的鳔胶慢慢儿粘到季鸟儿翅膀上,被逮着的季鸟儿在竿儿上不停的扑腾和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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笤帚胡同 2007.6.23院门猛不丁儿的拉开,吓俩孩子一激灵。老太太没好气儿的呲嗒俩孩子:“死说活说不听,赏脸了是吧?好生玩也行,大晌午叽叽喳喳的,那狗老汪汪就够烦心的啦,你们也凑份子添乱。去去去,都一边呆着去。”俩孩子被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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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芦草园胡同 2007.6.4.在看不到前程,学不学都大拨轰的那个年代,男孩子们火气正盛,没事总想滋点儿事。同学间有过节儿又不对付的,俩人在胡同里碰面对上眼儿了,谁看谁都不忿儿,想憋茬儿打架的就会瞪眼递葛:“孙贼,你丫犯什么照?”示弱的不敢髭毛儿,装怂不言声,低眉顺眼而过。若遇上也不是善茬儿的,能栽这跟头,针尖对麦芒,立马瞪眼硬顶:“拔什么份儿?照的就是你小丫挺的!怎么茬儿?照你,还楔你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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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房琉璃街 2007.6.22胡同里常年的剃头摊儿,也是街坊们下棋聊天的聚点儿。等着剃头的工夫儿,穿黑衣的老爷子偷时间杀盘棋。下到中盘,眼瞅着要被将死,老爷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招儿,掰不开镊子了,瞪着棋盘干耗着,时不时的挠哧挠哧胳臂肘,胡噜一下后脑勺儿,就是不动步儿,嘴里咕哝着,寻思该怎么应对。对手等的不耐烦:“别慎着啦,肉了吧唧的,相面呢还是听招儿呢?咱麻利儿的嘿!”老爷子还没动静,又甩片儿汤话:“磨磨唧唧的,走不走呀?这棋趁早缴喽吧,要不然你先琢磨着?我先回家弄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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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东街 1990.2汉族妇女缠足的历史长达千年,小闺女从四、五岁起由家人开始裹脚,直到成年骨骼定型。脚的大小和模样儿是那个年代评判女子俊丑的重要尺度。说婆家时,不问长相儿,婆家这边儿,头一句话先打听那边的闺女,姑娘是蛮装还是旗装啊?蛮装是指缠足的妇女,旗装是天足,旗人不裹脚。汉族姑娘要是天足,婆家这头儿就八百个不乐意,嫌她长了一双嫁不出去的大旗旗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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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海北沿 1991.8.7伏季天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四九城里什刹海是纳凉最得děi的消暑胜地,凉快又清静。老爷子光着板儿脊梁,撂平了躺在岸边,听着话匣子里的评书,时不时扬扬胳膊动唤动唤腿,不糟蹋每一缕偶尔刮来的小凉风。那叫一个舒坦,肯定比在家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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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织卫胡同 1991.8.8女人给老太太掏耳朵,老太太“呦呵”一声,手神经质的挓挲着,嘱咐女人悠着点儿。女人让老太太别言声,又冲小丫头扬扬腿,示意往半拉点儿站着,别动窝,别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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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池子 1990.5俩老人大概都耳背,老头儿生怕老太太听不真着,侧歪着身子挺大嗓门儿,一劲儿磨叨家里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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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弓匠胡同 2007.4.3老爷子瓜搭着脸,拿着劲儿,眼睛睖瞪着相机,没丁点儿好模样儿。“嘿!爷们儿,我一糟老头子,您不嫌寒碜我还嫌寒碜呢,卧槽,别把您镜头给憋喽。”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卧槽了多半辈子,至死不改口头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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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昌胡同 1991.8.7北京人管倒垃圾叫倒土。那时候真没什么垃圾可倒,大多是炉灰砟子和择下的菜毛儿之类的,即使有烂纸、破铜烂铁、碎玻璃、牙膏皮和吃剩下的骨头都不糟践,攒多了也能卖个仨瓜俩枣的。吃西瓜吐出来的籽儿都得晾干后再炒着给吃喽,会做饭的,连西瓜皮也能做成馅儿。倒土是有“点儿”的。一是时间上的点儿,老北京人讲究脏东西晦气,不能隔夜,要在天擦黑儿前或灯晚儿时倒掉。二是倒土的点儿,倒脏土的地点都是胡同里比较宽敞的地界儿,方便拉土的装车停车,抡板儿锹的工人能耍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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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营胡同 1991.8.3北京的老爷们儿大多自视多知多懂,能聊擅侃,有话憋不住,神哨起来没边儿没沿儿,天南海北,没有不敢嘚啵的。碰到爱听的主儿,那嘴碴子,白话上就刹不住车,话密,没结没完且劲儿嘞嘞呢,几个钟头不带歇的,给人说晕喽算。大事往通俗里聊,没影儿的事,吃铁丝拉笊篱,肚里编,也能有鼻子有眼儿的给抡圆喽。说几句不着调的贫话大话,满嘴跑火车,谁也别抬杠叫死理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冒,一笑一哈哈儿。没大话废话不叫聊天儿,那叫谈正事。从吃什么放屁没味儿,油盐老涨价怎么关系到民生,直聊到朝政方针。一知半解就敢侃国际局势,中东穆斯林老哥儿几个为嘛谁看谁都不顺眼,来不来的就呛火儿动家伙掐架;老毛子办事总玩阴的;老美总统跟咱为嘛老杠着,动不动就搬石头砸自个儿脚;非洲老黑跟打了鸡血似的排着队来咱这儿干嘛来了,一脸正儿八经外交家的表情,聊起来头头是道儿,聊世界上的正事闲非就跟聊自己家事似的,一副天降大任,憋着时刻解放全人类的架势,整天忧国忧民替国家领导人操着心。穷嚼一溜够,其实跟自己都挨不上边儿,真跟自己搭边儿的一点儿也做不了主,哪儿有便宜菜,也得四处踅摸去,涨价的该买也得乖乖儿掏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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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柏树街 1991.2.3头一二年槐柏树街这一带就嚷嚷动了,说是政府吐了口儿,要铲平了盖大楼。转过年,且打告示一贴,听到风声的乡下人,赶着马车都抓早儿赶来抄肥占地盘儿。白来的房梁门窗砖头瓦块有的是,拉到乡下还能接茬儿用,倒个手的买卖干挣钱。卸了辕的大牲口横三竖四霸住大半拉胡同,那时的城里人很少接触大牲口,家门口哪儿见过这阵势,娘俩儿出门直犯怵,悄默声儿的溜着墙根儿,眼睛瞟着揪着心,提防闲练的大牲口冷不丁尥蹶子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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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胡同 1991.11.17老北京城街道横平竖直,造就了北京人的方位感强,每个人心里都藏个指南针,嘴上有座风向标。有问路打听去处的,都会上心细致指引,也不禁不由儿的爱给人支方向。东安市场北门外的金鱼胡同,有人向拉散座儿的打听道儿:“同志!天安门故宫是往这边走吗?”八十年代前,无人不“同志”,这年月还没改口,八成是叫惯了,当下时兴叫“师傅!”“坐车呗?腿儿着可不近!”想趁机拉个买卖。问路的不坐,估计怕挨宰。拉座儿的扬扬下巴:“对!朝那边去,一气儿奔西喽直杵,先过南河沿街口,再过北池子,到了东华门往南拐,履着城墙根儿蹓跶几步就是故宫前脸儿,对过南半拉是天安门城楼后身儿,好找。”“嗯?”人地两生的外地人,听了这晕头打脑的绕脖子话,俩眼一抹黑,没有不晕菜的。看人直打愣儿,热情不减:“错不了您,且您脚底下径直走,扎到头儿撞着东墙再朝南去。要不明白,您嘴勤着点儿。去那儿就没有走过梭儿的路。”“哦哦,多谢多谢!”问不清楚,揣着糊涂装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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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营胡同 1991.6.1八十年代中后期,家具店卖的无外乎是三开门的大衣柜、五屉柜、高低柜、一头沉之类一成不变的老八板儿。当时外贸公司进口了一批罗马尼亚新式家具,其中组合柜是个罕见物儿,新鲜又受看,整庄还实用,可价码儿也让人嘬牙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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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西沿 1991.11.24即使是国宝,在摊主的稀松二五眼里也是地摊货。眼毒的主儿在那个年代还真能捡着漏儿。就像摊主瞎诌的那样:“这是白石画的大虾米,姓白,不姓齐,画儿上有落款儿。”你要说他装傻,他跟你掰扯。你说他四六不懂是怯勺,他敢跟你急。

有些照片,画册里没收录,这是个没辙的事,只能在这里展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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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四八条 2007.6.29胡同里有不少明面儿上打着按摩室、洗脚屋、美容发廊店的招牌,其实多半是些过了景儿的半老姑娘,租用沿街房偷摸做皮肉生意的暗窑子。这帮人抱团儿扎堆儿,一条胡同门挨门租个三五间,每间房门里坐个涂着花哨的浓妆,捯饬得挂相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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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巷子 1991.7.23俩人脸红脖子粗的急了眼,话茬儿是看毛片儿,录像带让片儿警抄走了。花衣男歪楞脑袋翻哧着:“铁定你丫捅咕的,没跑儿。没让看就玩儿阴的?你妈了个哈什,损不损呀你丫的?”瘦子装傻充愣争辩:“哪儿罕哪儿呀!向毛主席保证不是我说的,谁冤你谁孙子。操的累,讹上我啦,甭找斜碴儿,不掺和你们丫的乱花事儿。”“装丫挺的是不是?什么年份了?甭来哩格儿楞。找不自在说话?那是借×××的,让我嘬瘪子?赶明儿让丫跟你说话,你丫身上不是痒痒了吗,这爷可跟谁都不论秧子,这两天丫正烧得慌呢,丫不翻车、不大耳贴子糊你算我白说,我把话撂这儿,看你丫嘴硬,还是丫巴掌坐实,谅你丫也不敢滋扭。活腻歪了你,凿巴儿样儿,整个儿一欠收拾。”搬出个手黑的横主儿,镇唬镇唬。

……

“聊天儿说走嘴了,又不是成心的。活几巴该……”服软儿没词儿了。

“明着告诉你,乖乖儿要回来咱好说,要是耍滑头咱没完,你看着办。……破屁股嘴欠拾掇,揍性,缺了八辈儿德的,你也就这点儿起子,什么玩意儿你算。”狠呆呆骂一溜够。

旁边站着准备拉便宜手儿的,看瘦子认了㞞,没再髭毛儿炸刺儿,也就一直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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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智胡同口 1991.7.15

几个人踅摸着不同方向。还是当兵的眼尖,把着大门俩眼不含糊,甭管是骑车遛街的,只要在他眼面前儿过,有事没事儿的总会扫你一眼。拿相机的更扎眼,这不,眼都不带眨的,直目瞪眼的死盯着正在拍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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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不压桥胡同 1991.4.16

开春了,这程子用煤的少了,加上用煤气罐的也渐多,煤铺里的伙计们脸白衣净的也歇菜了,打闲儿楞神儿闲聊天儿,有膀子力气没处使,这阵儿正眼巴巴的盼着有人上门儿来叫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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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房琉璃街 2007.9.26都是拆迁惹得祸,再也没有比“拆”更值钱的字了。面对“拆”字,人人心里都有个小算盘,家家儿都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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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家街 2007.5.10一念叨起拆迁这档子糟心事,老爷子就窝着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憋着一脑门子官司。话茬儿一拉开,圆乎脸儿一抹长乎脸儿,整着脸拽起来一套套的不住闲儿。“想给俩钱儿轰我走?没那个!算计着蒙姆么?姥姥!起根儿就是坐地户,好几辈儿了。话说回来了,这房子坐窝儿就是私产,横不能说拆就拆吧?没个说头儿,玩儿蒙事行,门儿也没有哇。嘁!话又说回来了,你开发商拆房子盖楼是不是坐地生钱?姆们又不是张口乱狼人,哦,合着你拆姆房,就不兴姆们掰哧掰哧?以为姆们窝拉窝囊呢,由着性儿的捏咕姆们,干忍着?凭什么呀?谁没个小九九儿呀,条件说得过去才行,不上算的买卖搁谁也不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拿改造说事?屁!把‘改’字去喽,那是‘造’。咱把话撂这儿,准走迹喽,说出大天来,也造不出起根儿的样。说了归齐,就是想拿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造出钱来,嘁!这帮兔崽子。早先一股脑儿糟毁了北京城不说,又琢磨作践胡同了,这不是抽疯吗?他姥姥的,我看糟践完胡同还造什么,横不能把前门楼子故宫给造没了吧?嘁!……”“甭说成片的胡同祸害没了,要是咱老北京城能留下来,光是城墙就百十里地,加上‘里九外七皇城四’的城门楼子戳四周,您合上眼使劲儿琢磨去吧,全世界哪儿有这阵势呀,那帮大鼻子不看傻了眼才怪呢,还不乌央乌央的奔这儿送钱,那外汇得挣海啦。这倒好,上头一句话,碍事,拆!转眼生生就他妈给扒干净了,那可是好几百年前大明留下来的,您说,多孙子!这帮败家子儿净不办人事儿。这倒好,又醒过梦儿来了,想起一出是一出,弄个假城门楼子戳永定门那儿,孤零零地瞎对付蒙事,单摆浮搁,跟谁也挨不上边儿,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没那环境啦。这后悔药吃的,纯属撑的,您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早干嘛去了。…… 您讲话,筋骨和血脉都没了,还是古都吗?一点儿不假。咱哪儿说哪儿了,寒心的事,说多了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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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罗圈胡同 1991.11.24多有样儿的老门头,看着就顺眼,有点儿圆明园式的洋范儿。不知这住户怎么想的,头些年楞给改成水泥平板的了,不懂什么是好和歹,幸好胡同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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