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a good person.」
这是她人生中建立的第一个信念。
当电影中的小女孩莱利刚刚步入青春期,赢得冰球比赛,收获去心仪球队试训的机会,内心生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棵信念之树,鸣响自信的声音 —— 「I'm a good person.」
莱利赢得了冰球比赛,还被自己仰慕的教练赏识入选了高中队试训。图片来源:豆瓣
至今经历的所有体验和感受最终构成了莱利的核心自我,也是她对自己最根本的认知。图片来源:豆瓣
最终生成的核心自我信念(sense of self):I'm a good person. 我很好。图片来源:豆瓣
一个 30 多岁正在焦虑的东亚小孩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多少东亚教育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大小孩」,花费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完全建立的信念呀。以至于我们的人生里,卷学习,卷工作,比学历,比车房,比职级,比资产,比品位,比学识,比对象…… 还不够的时候,就比孩子的样貌、成绩、证书…… 只为通过一切外在的「成功」和「胜利」来获得「我很好」的体验,却始终填不满心里的空洞,没法获得笃定安心的幸福感。以前也许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个好像总是不满足的空洞到底是什么,可在看电影的那一刻,好像突然有人将我们模糊粗糙的感受调制成了高清模式,一切清清楚楚。抱抱自己,原来我从未如此肯定自己是个很棒的人。30 多岁的我走进电影院,10 多岁的我走出来。原本是想如果好看就推荐给孩子,没想到,还没看完就改主意了。今天,谨将本片推荐给所有正被焦虑支配的大人们 ——
那些内心深处还是个孩子
却卡在成人世界里硬撑着的大人们
大家辛苦了
《头脑特工队 2》海报,图片来源:disneywiki.com下面的内容有部分电影剧透,介意的小伙伴退出转发就行了,千万别看。
本片是《头脑特工队》的续集。2015 年,皮克斯动画电影《头脑特工队》横空出世,荣获第 88 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豆瓣 8.8 分。除了精彩的动画故事,也是被诸多心理学家和心理咨询师联合推荐的一部经典电影。故事将心理学意义上支配人做出诸多行动的五种基本情绪(快乐、忧伤、厌恶、愤怒和恐惧),具象化为五个形象各异的小人儿,将人类复杂的心理变化过程和发展心理学中的诸多概念和原理通过角色、设定和故事情节呈现出来。让人耳目一新的设定,第一次将复杂难懂的内心世界具象、简洁地表现出来,这也是不少人第一次关注自己的内心。
《头脑特工队》电影剧照,图片来源:豆瓣
今年这部电影的第二部也上映了,故事里五个情绪小人的「主人」——小女孩莱利已经长大,终于步入青春期。在这个特殊的阶段,情绪主控室,又诞生了五个新情绪,分别是:焦焦(焦虑)、慕慕(嫉妒)、尬尬(尴尬)和丧丧(沮丧),以及像客串一样偶尔出现的怀旧奶奶(怀旧)。
本片莱利的主控情绪:焦焦。图片来源:豆瓣
慕慕(envy),图片来源:豆瓣
尬尬(embarassment),桌上趴着尴尬得起不来的那个就是。图片来源:豆瓣
丧丧(Ennui):青春期的无聊和倦怠感。图片来源:豆瓣
怀旧奶奶(Nostalgia),图片来源:豆瓣
青春期突然造访的焦焦,是这部里制造冲突、推进剧情的重要角色,打一出场就自带包袱——她也是唯一带着包袱出场的角色。
焦焦初登场,图片来源:collider.com(有多少人看到这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相声里抖包袱的包袱,请举手!!又有多少人想到的是思想包袱的包袱,也请举手!!!)
果然是焦虑,思想包袱太重了。(当然有那么多包袱抖不开,也让人焦虑……故事里的焦焦在莱利参加高中冰球队试训期间焦虑大爆发,因为太过担忧莱利表现得不够好,不能融入高中冰球队,无法被教练选中,开启了各种灾难性的想象。焦焦将一直阻挠她行动的乐乐和其他老情绪关进了深不见底的潜意识区,声称自己这样也是为了莱利好。为了排除干扰,帮莱利斩获成功,她摘掉了莱利的核心自我信念,扔到了遥远的意识边缘。
焦焦摘掉了信念结晶,图片来源:youtube.com
在焦焦的安排和操控下,莱利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流落在意识边缘的信念结晶也渐渐渐失去光芒……虽然故事里的莱利正处于青春期,但几乎每个成年人都能在观影的过程里共情那种被焦虑支配的恐惧,无法冷静思考,总是做出诡异到让人后悔或后怕的行为,事态逐渐升级失控。这部电影有诸多优点,但最让我觉得功德无量的,就是它将我们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形象地呈现出来。让我们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看见自己曾经经历或正在经历的混乱、困惑、委屈、羞耻和沮丧。看见,即是治愈。
在《我的忧伤是一头大象》里,小男孩将外婆去世带来的痛苦想象成了一头蓝色的大象。
外婆去世之后,大象突然出现,怪异而庞大,时刻随行左右,还意外地很会眨眼睛。
男孩为它唱起歌谣,他们一起玩耍,一起睡觉。
大象跟着他一起去学校,用庞大的身躯挡住要靠近他的小朋友,还害他考试填错了答案,这家伙真难缠啊。
它还时大时小地变化着,甚至后来变得很小很小,小得精巧又可爱。
但它始终陪在男孩左右,讲起外婆的故事,一起思念着外婆。
和许多能给孩子带来心灵抚慰的情绪绘本一样,《我的忧伤像一头大象》做着看似简单却效果非凡的工作 —— 帮助孩子理解他们的痛苦。年幼时经历离别的孩子,并不能很好地描述他正在经历的一切,也无法解释再也见不到某个人时心中迅速膨胀起来的那团火,那种灼烧的疼痛和撕裂感。于是在作者呈现的想象中,忧伤变成可视、可描述的事物,孩子能够和忧伤对话,感受忧伤的样貌和个性,体会它和善的一面。忧伤并不全是痛苦,它也意味着孩子与外婆共同经历的过往,那里也有让人幸福和愉悦的回忆。很喜欢绘本里传达的一个观念,失去亲人的忧伤可能永远不会消失了,它也许会从巨大慢慢变得小巧,但它始终在那里,只是不再有那么汹涌的攻击性,它温驯而平静,承载着我们的思念和寄托。
也许孩子还是无法很快理解成年人口中的忧伤,但起码当孩子因为类似的事情感到不开心的时候,比起哭闹,他有机会用不那么自伤的方式表达:「大象好像又变大了」。电影中情绪小人的设计也是如此。这些有自己性格的情绪小人,能帮我们更好地言语化各自的痛苦。看过电影之后,已经看到不只一个人告诉我,「现在我脑子里的焦焦正在疯狂工作呢」「我的主控小人恐怕是丧丧吧」「我的乐乐从高中开始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安陵容的主控台恐怕一直是焦焦吧」(?)……
尬尬的举动更是让人感同身受,说错话时恨不得自己从这世界消失的尴尬,在尬尬拽紧拉绳把自己埋进帽衫的那一刻共鸣达到了顶峰:「好了,现在我的尬尬穿上十个帽衫了已经。」
右一只能看见鼻子的是尬尬,图片来源:豆瓣
具象化的情绪,言语的表述,让我们有机会把个人和情绪剥离开,当我们和情绪面对面,也许才会意识到,我们并不会因为有「糟糕的」情绪而变成一个糟糕的人。甚至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糟糕的」情绪,每一种情绪对我们而言都是必要的,它们诞生之初往往都带有某些功能,都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来。焦焦(焦虑)其实也很可爱,虽然她把事情搞得一团乱,可她本质上还是出于对你的关心,盼望你能够变得更好。因为你也亲眼看见了她身处焦虑风暴中的痛苦,是啊,焦焦并不想伤害莱利,焦虑本身也在后悔和焦虑着。
图片来源:豆瓣
即便我们好像失去了全世界,这些情绪小人也始终陪伴在我们左右,并且全心全意爱着我们。
痛苦的回忆并不会摧毁我们,而是会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坍塌的自我还有机会重新建立,并且会以更好的姿态王者归来;长大也许就是意味着快乐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可恰恰是因为这样,当身体不由自主呼唤乐乐上前的时刻才会变得弥足珍贵,带来成倍的幸福和满足。这样说也许很奇怪,但这部电影就像是画给成年人的情绪绘本,让我们这些在小时候没能得到细心关照的大人们重新理解和认识自己,重建我们的信念之树。好了,祝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周末和前程,希望每个大孩子都能在这部作品里找到一小块心灵创可贴:《头脑特工队 2》aka《我的焦虑像一根橙色鸡毛掸子》
图片来源: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