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的平常之美
修禅者喜欢用“无事”二字,因为这就是修行的目标。此语源于义玄禅师的《临济录》,这位卓越的僧人云:“无事乃贵人,然造作亦非造作矣。”然而,达到“无事”之境地者是少有的。也不能通过某种作为来强求人为的心境,这样的教诲源于另一位叫做无难禅师的僧人,“至道无难”,这是在其《信心铭》的开头部分所出现的妙句。可是,这样的秘义只是对人类而言的吗?美之归宿亦可以此语来概括吗?
用“平常”、“寻常”等词来标示的器物,并不是“平凡”与“非凡”未区分以前的产物。蔑视凡庸、尊重异常器物的看法已是次要的了。无事、平常,即谓之淳朴的自然的境地。与之相比,所有的平凡之物还是制作出来的器物。寻常属于自然,异常属于作为。前者是超过“二”的“一”,后者是没有达到“一”的“二”。异常的器物离理念很远,不是超越平常的理念,“平常”是指所研究的器物之状态。美的理念并不是在平常之上和平常之外的,只有寻常之美、无事之美才能叫做美中之美。
直到今天,自然的器物、没有顾虑的器物、淳朴的器物、无特点的器物、不造作的器物、原始的器物、平常的器物还遭到轻视,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最值得关心吗?这些话语不外乎说明了正常的性质,而寻常的器物除了平凡的意义外,没有别的解释,这是一大失策。错误在于,对存在于这样非凡的物体之上的东西却不能去认识。
为什么茶人能够在井户茶碗上找出无上的美来?在这里能够看到明确的回答。因为在那里没有更寻常的器物,没有任何造作的痕迹,没有人类的坏习惯,这样的器物难道不是无难和无事的器物吗?那上面没有纹样,也没有色彩,如果不是那样就没有平易的、自然的茶碗。然而,茶人们对茶碗的美抱有无限的敬念,他们感到了极度之美。
苏东坡的一首著名的诗就是表达了这样的意境吧。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未消。
及至到来无一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只有归来者才能悟到“无一事”的风物之美,此处除“无事”之境外别无他境。传达禅意的诗境与茶道的意境为什么会联系起来呢?这就是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