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6日,“王璜生:七重旅途”暨“从这里出发:珠江溯源记(1984-2024)巡回展/汕头站”在汕头美术馆展出,这个展览几乎整合了王璜生近年多个重要的艺术个展,体量颇大,由两个分策展沿着纵横两路作品线索穿梭陈述,形成艺术家个体心灵与精神在时间线索与空间切面的对话,交互的精神网络呈现出王璜生艺术世界的经纬,庞大的体量感不单是指作品的物理体量,更指作品组合的宏观结构内生的,错宗复杂的精神脉络的关联体系。展览以第一人称“我”贯串始终,像一部自传体作品,将文学的人学观念、文学的叙事性吸纳并化入当代艺术表达。“从这里出发:珠江溯源记”,由出走和重走两个行为构成,青年时代的出走是诗和远方,后来的重走作为一次提灯式对青春诗篇的照亮,折射出艺术家主体的思想、志向、抱负等,致意中国传统士人的“诗言志”,体现当代艺术的中国面向。中国文学中不乏作家的自传体名篇,像《太史公自序》《五柳先生传》等等,文学家通过文字书写传达个人志趣,反映当时社会现象以及个体在社会中的立场、态度或责任。当这种文体被借用于当代艺术表达时,文学的文字语言被艺术语言替换,由人物所关涉的事物形象被抽象为精神叙述,完成艺术对传统文体的创造性转换。“七重旅途”体现为空间切面,在以作品诉诸视听艺术的象征系统里,材料成为重要的元素,艺术家的材料意指重构了物自体,传主隐身于材料,让每一件作品自身陈述,去呈现个体心灵及精神史的不同面向,这些切面来自艺术家生命过程的不同时空段落,它们之间的观念演变因统摄于艺术家的史识自觉,作品之间出现前后呼应,左右顾盼的精神关联。该展可谓是首个将艺术家个体精神史通过作品关系呈现的一次探索。
艺术家王璜生同时也是促进中国美术馆事业朝向囯际性标准规范化的践行者、领导者,也是重要的当代艺术推手,数十年见证并参与中国当代艺术进程,故而,他的每一场展览同时也在彰显个人的艺术态度和主张。就这一场展览而言,由艺术家对身处时代场境中“在”的体验,思考生成作品的复数关系,来诠释当代艺术性征,它的开放性无远弗届。
视频制作:广东大家美术馆Hellen
一、“珠江溯源记” (策展人:孙晓枫)
青春远行,为生命意志埋下伏笔
1984年,青年王璜生跟好友李毅相约珠江探源的出行,呼应当时出现的“黄河”、“长江”文化寻根的思潮,青春朦胧意识与冲动行为,尽管带有叛逆或浪漫成分,倒也透露出年轻时的梦想与天赋直觉,对时代风向的敏感。事隔37年后,王璜生在疫情禁足期间翻出这一段往事,意外发现,那本密密麻麻记录沿途所见所思的日记本,像一只青春的密码盒装着种子,生根发芽,呈现生命意志最初的萌芽状态,它的精神指向投射于日后的人生行迹。所有的开始皆非偶然。种子与远方,构成一种预见,一粒种子的能量,将在时间的长河中展开它最终成为的生命形态,种籽、植物标本、摄影、速写稿及写生作品、日记本等成为这个展览的基础元素与构件,经艺术家重新估量与疏理,勾勒出一个生命意志的轮廓,成为个人精神史的原型陈述。艺术家的重走,形成两重时间的行动复合,艺术地实现了时空重置中两个“我”的合作与对话,这次由时间倒流的特殊“遇见”及生命自证,通过艺术的方式被转述:一种被反复强调的种子意识呈现出为植物装置;而早年收集的植物标本与珠江源植物志水墨拓印图像形成对话,画面当中出现的X光片效果容易被指认为植物的“灵魂”而引发联想,与标本的“死亡”对应为生命哲思,他甚至在画面上题写海子等现代诗人的诗句,用以强调年代感以及一代人的文化想象;而那辆当年负责起出行使命的“坐骑”——28寸凤凰牌自行车,则由新购的同款单车,通过一次象征性的骑行行为,在巨大的宣纸上留下水墨线圈痕迹的仪式,来完成对这位“功臣”的致意与怀念;早年的日记、沿途写生稿、摄影作品因多次公开展示、出版而成为个人精神史的文献佐证。通过重走行为的复盘审视,艺术家将青春期“珠江探源”这个行为定义为个体生命哲学的开篇,既是精神的原型,也是个人的《诗经》:植物、种子、河流、远方……诗的意象展开心灵轨迹。
王璜生“珠江溯源”出发前在速写本扉页上写着:“我无意画一些闲情逸致、赏心悦目的画,以供自己吟哦玩赏或他人装点雅室,我要表达对人生的沉思与骚动;我无意走一条平坦舒适、熙熙攘攘的路,以求生之安稳和世俗青睐,我愿在荒野僻岭间选择孤寂坚苦的路。”这段文字为他的精神原型立此存照,也决定他日后的旅途,要走有挑战、有冒险、执着己见的路。
二、七重旅途 (策展人:沈森)
躬身入局,探测生命的可能维度
“七重旅途”展览提示:艺术家回应生命问题的七个切面:泅渡/浮航、创伤/救赎、废墟/庆典、个体/集体、呼吸/警讯、游线/异象、空间/边界,以“群岛”式结构铺展开一张王璜生艺术行旅的多维地图。
这个展览以“七重旅途”的共时性与前一个展览“出发与重走”的历时性,共同编织出艺术家王璜生的精神经纬。以“七”这个数字,将人类文明史系统与新生、循环影射个人史的陈述。
最近十年,王璜生从“游象•线像”开始,介入装置、行为、影像等当代艺术形式探索,参与社会问题的思考、讨论。作为一名在美术界以多重身份跨界对话,拥有国际视野与累积丰富的当代艺术知识、经验的特殊艺术家,一旦举身心全面投入到艺术创作,仿佛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超强生命突然找到出口,能量集中地爆发出来。一个时间段落里密锣紧鼓,个展一个紧接一个,展现在意大利、英国、德国,以及中国的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桂林、贵州、云南等国际、国内美术馆,他的作品大多体量巨大,并且呈现出跨越式的不同面向。王璜生说,“我尝试着将绘画创作与多种艺术表现媒介及手法综合交叉运用,构成作品、视觉、心理、 空间、时间等要素之间新的关系及多种新的可能性。”人们可以从王璜生作品上看到形式的自由运用,而表达上直达问题核心的叩问,他对现成物品诸如钢丝的爆力、玻璃的尖锐、纱带的柔软、胶带透明等常用材料有着足够的敏感,对产生精神关联的物质材质转化为“痕迹”,这些物证由色墨拓印手法的广泛运用完成。此外对光线美学,声音心理学有丰富的心得经验,让人看到一名老辣的当代艺术家形象浮出水面。
对王璜生近年的艺术讯息,我在网络上多有关注,现结合这次展览现场,试着理出个头绪来。
从“线”开始,“游象•线象”是王璜生艺术旅途转折的重要节点,也是一个新的起点。在当代场境中,每一个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在时间中的位置,意识到自己的当代性的中国艺术家,假如他曾经深入接受过传统书画训练,几乎都要经过一个阵痛期,即传统的规训如何被当代的表达解构并转化为不可见的“魂”。我想王璜生也经历过这么一个过程,他打小接受家学传统诗书画启蒙、熟悉中国传统绘画程式与语汇,之前很长一段时期还是作为一名水墨艺术家显现身份,毫无疑问,两种观念没少在他内心争论吵架。我没法得知“游线”出现的前缘,既然我们常常说到历史的偶然性,无妨大胆做个假设,传统与当代观念的对撞与纠缠,一度变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这一团乱麻偶尔被发泄在宣纸上,不意间竟成顿悟:石涛的“一画论”一语中的!天地万象皆以一根底线造型——这个假想或可作为“游象”等系列的线性抽象创作提供部分理论支撑,当然也可从现代物理学波与光速原理获得其他方面的佐证。西方学者何凯特评论王璜生创作的线为“生命线”,提升到文化与拯救的高度,并赋予线更为深邃丰富的文化内涵:“我们读到的每一件事,每一行文字,都包含着线条,但线条也是构成文字的基本成分,无论是汉字、罗马字母,还是任何文字。文字本质上就是线条,它形成不同种类的文字,让人感觉神秘,也让人回想起我们古老的过去和差异文化的基础。”这段文字点出了人类文明背景下不同文字的构造均通过“线”这个基本媒介,我们或可借助线性艺术的共同认识,增进对中西方文化差异的相互尊重和理解,以实现艺术的共和。
浮渡,综合材料,280x140x46cm,2024
骑走,纸本水墨拓印,1460x730cm,2021
线有像河流一样的源远流长,在中国人惯常的理解中,它起始于书法,起源于甲骨文字构造的刻划,后来在狂草的连绵使转中获得创造性的艺术表现。在中国绘画史的早期描述中,秀劲古逸的高古游丝描在顾凯之的《女士箴图》中显示出“典范”。王璜生的线脱胎于中国书画系统语境,其新变仍将带上这个传统的神韵。作为转折期的“游象”系列,可以看出仍然保留着很强的水墨绘画特征,包括笔法的写意、构图的留白与阴阳明暗处理。到了“线象“系列,线的意识获得新的觉醒,线已变成画者的意识化身,并开始行使解构的功能。它首先解构了“我”这个主体,就像春蚕吐丝,无穷无尽的蚕丝最后吞没了蚕自己(王璜生的一个形象:人被自己划出的连绵不绝的线圈在里面)。主体(笔墨宣纸系统中的“我”)隐匿,线就像脱缰野马,走出传统笔墨宣纸的一亩三分地。大约在2013年,我看到王璜生的“线象”系列,首先由《南方周末》报纸这种媒材取代宣纸,笔色也脱离毛笔的传统语言,硬质墨线圈圈混合丙稀色料的涂写,进入到综合材料与表现性的当代实验。严格的说,未经精神附着的综合材料是无效材料,《南方周末》曾经与一个时代的精神息息相关,成为文化人士了解一个时代的人文景观绕不过去的读物,我想它也是王璜生的案头读物,这个现成品是一份承载文字图像信息的纸张,带着情绪意绪的表现性线条作用于被选择的材料,形成“意见”——艺术作为日常政治以“禅”的行为体现,触及西方当代艺术本性,禅宗源于东方而在美国上世纪六十年代,被凯奇、劳森伯格等前卫艺术家活学活用,创造影响并形成囯际当代艺术潮流。王璜生这次创作转向,有如塔皮埃斯式的对材料直觉的灵光一闪,点石成金,令观者见到象外之象、味外之味(这种材料意识贯穿在后期的《会谈》、《疫期日记》、《爆》、《浮渡》等作品及系列中成为表达方法)。但是王璜生并不满足于此,线转身变成社会干预的思想武器,线完全摆脱了笔,如影随形附体在钢线、纲丝网等现成物,《界》一类作品即由这种冷硬的材料组成的装置、汇同影像的声光语言完成从平面走向空间的表达。作品以钢丝网墙震动、射灯强光变闪的视觉震摄人心,伴以暴风雨劫掠的混乱噪杂的声音,直诉爆力、冷漠与惶恐。这件作品出现在2017年,它是寓言,也是预言,为人间重复悲剧发出呼吁。这种“硬杠”式作品同时衍生出柔软的一面,装置《缠》开始给钢丝缠上纱布,绷带作为“伤害”隐喻的材料证据,被拓印并生成为“痕象”系列作品(拓印也是解构传统笔墨的一个行为)。相对于阳刚性的钢线而言,“痕象”中布带的痕,可以看作是与物质线性相对的柔软的一面,线从书写的写意性到表现性到物质性的三次转身,对应创作从诗意(宣纸上)、诗性(报纸等媒介)、思想性(物自体装置)的演变过程,完成了对线的解构与新的知识生产。显而易见,贯穿线的演变的这一系列作品,釆取的均是国际视野下的当代艺术形式,但也看出,传统绘画美学中的阴阳虚实、刚柔相济化入王璜生的当代艺术创作中,成为行进节奏,就如之后出现的两件重要的作品,《呼/吸》和《风之痕》,也是如影随形的刚柔相济。在两个作品出现之前,王璜生作品的社会批判总体上保持着的理性思辨和情感克制,《呼/吸》则出人意料。当我在心有余悸的疫期看到《呼/吸》这件带行为的影像作品时,确实被震撼了:人类还在口罩里喘息,场景中巨大的氧气瓶林立,以这一类急需品与易燃物,营造排场的危险与紧张气氛。艺术家手执棍棒,以敲击钢瓶的行为现身,随着一阵病危急喘的呼吸声,敲打发出的金属声音愈来愈急骤、急臊,这是在为命悬一线的濒死者发出呼救警报!作品的情景设计甚为高妙,艺术家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叩问,就仿似蒲罗米修斯神拯救人类的盗火行为,将这种人类重大灾难事件转述为一场救赎的仪式,需要具备鹰的视觉,因而作品呈现出以驱魔逐魅力量推进跃升的艺术境界。王璜生这件作品引发我个人的阅读经验,很自然的联想起里尔克的诗歌《严重时刻》,并视为同类的警世之作。随后《风之痕》可看作是《呼/吸》的外一篇,作品像一曲伤逝的挽歌,呼应《呼/吸》视频末尾那一响钟声消逝的空灵,像慧星的尾巴留在人间的记忆。《风之痕》是同一个事件的余绪,以纱带色拓在透明胶带上,红色的印迹犹为醒目,为灾难事件的清场留下永久记忆的物证。飘带置于旷野,为消逝的事物招魂,如同经幡为风形构,刷新了风动,还是人心动的悬案。
爆 2023 (2分26秒)
艺术家:王璜生 280280280*三组 装置/综合材料 2023年
剪辑与声音:袁绍飞 摄影:方之予
王璜生,《呼吸》,2019,装置、行为、影像作品
王璜生面对重大灾难事件时的躬身入局,身心完全置身于风暴之中,很自然的切入史诗性的书写。艺术家面对灾难已经不是堂•吉诃德面对风车的假想,更像是《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老渔夫面对大马林鱼的一场搏斗,是生命的史诗。
疫期日记200214,纸本水墨设色,52x69cm,2020
界,装置,600x340x200cm,2017
人生际遇中,生命作为主体进场时的昂扬奋进,轰轰烈烈,及至退场时空剩时间标本的记忆与怀念。王璜生关于终极的生命思索曾从《远方的河》个展(深圳,何香凝美术馆)作过线索疏理,从生命起点的出生地、童年到远行进行艺术轨迹展示,去年底回到汕头南澳岛渔渡美术馆举办《海的遥言》展,这个展览可理解为王璜生对出生地靠拢的一次致意,当然也可看作是他生命思考的精神回归与安妥。据《海的遥言》策展人孙晓枫描述,王璜生“近期架上综合材料作品《方舟》、《浮航》、《彼方》等,提出和信仰相关的追问”,这些创作关涉个体生命的终极思考,是为佐证。
幻,影像,4'09",2024
风之痕,影像,3'23",2020
我曾对当年身在潮汕的王璜生选择从珠江溯源,以珠江为起点感到好奇,细思则理在其中。珠江是中国近代工业文明进步起点,也是近代思想的策源地,而当时青年王璜生正好身处中国改开的八十年代,正达新启蒙思潮风起云涌,与前一世纪的启蒙运动形成一种呼应,以此推论,珠江溯源的行为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青春叛逆的举动,而是经过一番思量后做出的决定,至少可以解读为这位理想主义者的一份初衷。事后看到,王璜生的事业也是从珠江广州启程,而后一路北上,将生命的维度推向可能的高度(高度形成生命的势能,并转化为艺术创作的动能),回应“一粒种子是展开它的生命形态的能量”(大意。尼古拉•库塞)的生之密码。出生地是种子的生发地,是母亲,是用来致敬的地方。此次王璜生将一个带有总结性、大体量的重要展览安排在刚建立的汕头美术馆展出,这个举动本身也是对出生地的回馈致意。
(作者:艺术家、诗人、广东现代作家研究会副会长)
爆2023,装置 、综合材料,200x200x200cmx3组,2023
小酒,纸本设色,34x34cm,2020
会谈,装置雕塑,95*95*55cm,2020
线象·南方周末001,报纸水墨设色,54x69.5cm,2013
缠,影像,7'36",2015
缠,装置,尺寸可变,2017
穿越, VR,2022
展览现场
艺术家
王璜生,1956年出生于汕头,从小在父亲王兰若先生指导下学习绘画及画论。曾工作于汕头市杉排机械修配社、汕头红阳机械厂、汕头工艺美术研究所、汕头金山宾馆等,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硕士、博士学位。曾为岭南美术出版社编辑,广东画院专职画家、理论家,广东美术馆馆长,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总馆长,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州美院新美术馆学研究中心主任;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美协策展艺委会副主任,中国博物馆协会美术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德国海德堡大学特聘教授等。2004年获法国政府颁发的“文学与艺术骑士勋章”,2006年获意大利总统颁发的“骑士勋章”,2013年获北京市颁发的“北京市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并获“中国艺术权力榜”“年度策展人奖”(2010年)、“年度艺术贡献奖”(2017年)。创办和策划“广州三年展”“广州国际摄影双年展”“CAFAM双年展”“CAFAM未来展”“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泛东南亚双年展”等大型展事。曾在德国、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及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南京、武汉、桂林、昆明、贵阳、香港、台湾等地公共机构举办个人艺术展。作品为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英国大英博物馆、英国牛津阿什莫尔博物馆、意大利乌菲齐博物馆、意大利曼托瓦博物馆、德国霍夫曼收藏馆、德国波恩当代艺术馆、中国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广东美术馆、浙江美术馆、湖北美术馆、安徽省博物院、苏州博物馆、汕头市博物馆等公共机构收藏。出版有《中国绘画艺术专史:山水画卷》《作为知识生产的美术馆》《新美术馆:观念、策略与实操》《呼/吸:关键词》《远方与诗》《陈洪绶研究》等专著及《王璜生:边界/空间》《王璜生:珠江溯源记1984》《王璜生:天地/悠然》等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