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会曰遇，“遇”可以是激烈碰撞，也可以是融和通达。2023年夏，一场会集了出生于不同年代的艺术家群展在上海拉开帷幕。余友涵、丁乙、严培明、张恩利、黄渊青等15位参展的艺术家，从四零后到八零后，年龄近乎跨越了半个世纪。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关键力量，相继活跃在中国当代艺术舞台，创作风格独具特色，但展览中的作品外置的差异并没有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过度跳跃的冲击，反倒是内化的格调构成一种视觉和谐。这种“和谐”源于创作中的内在共性，大约和地域脱不开关系，他们都和上海关联密切，或出生在此，或长期生活工作在此。展览在作品和空间对应上的特殊安置，对可视空间到意象空间的探索，也突出了这个群体“含蓄、敏感、纯粹、深邃”的内在格调与品位。
以“感知与意象Perception and Imagery”为题，此次群展为呈现“绘画中的自我认知与独立意识”以及“空间与绘画的诗性关系”等全新视角，跨越时代、风格，同时在“上海养云安缦·院50号院”与“上海M50赛森艺术”二个不同的空间相应展开。养云群展以“有感之知、无境之境、超然象外”作为前三部分，展出近四十件绘画装置作品，赛森艺术空间继续第四、五部分：“澄怀味象” 与“幽微神变”，展出约三十余件绘画作品。两个场域之间交相辉映，也得益于曾多年从事城市规划与公共艺术的策展人郑刚先生和赛森艺术空间创始人苏敏罗女士，为此我们特别采访了郑刚先生，郑先生对绘画与空间关系的敏感度，以及对于当代艺术史的独到见解，希望能启发观众开启自己的主观解读获得更为宽广的可能性。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养云安缦空间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赛森艺术空间
两两相望——西方形式&东方精神
Q：此次的上海当代艺术群展，一个主题，两个空间，五个部分。主题“感知”和“意象”（Perception and Imagery）这两个词，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其意义都极为丰富，可无限延伸，从策展人的角度能否谈一下“感知与意象”这个主题的“所指”和此次展出的作品又是如何对应呈现的？
郑刚：整个展览以“感知与意象”为主题，旨在东西方两个逻辑层面的碰撞和对应。“意象”是侧重于以老庄和禅宗思想作为基底的东方文化。我们所选择的参展艺术家与其作品内涵，皆为同时具有西方现代主义形式和东方意蘊相关探索的。
“感知”这个部分我们主要侧重于中国现当代艺术的探索进程。大至从85运动开始，中国当代艺术之前几十年的总体发展是全面处于西方现代主义影响当中，尤其受到构成主义、抽象表现主义、达达、贫穷艺术、极简主义等等西方观念与行为艺术的启示，并形成中国当代艺术创作的主流方式和特质。当时整体舆论环境甚至如果你的艺术创作不接近于抽象表达，就有点被边缘化了。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养云安缦空间
但是，我觉得近十年来整个走向跟之前已不太一样了。主要得益于上海西岸和021两个当代艺博会潮流趋势和氛围的改变。逐渐不太注重或強调抽象和具象两分法了，也不再刻意关乎区域或艺术群体所谓流派的划分和创立。
其实曾经的“八五运动”作为一个学术的划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显然已不太够用了，能否涵盖中国发展至今的所有当代艺术现象还在不断探讨当中，我个人觉得其实仍存有很多研究误区和盲点，上海艺术家在多年不断学习西方现代主义形式与观念的同时，随着自身能量与觉悟的提升，逐渐出现个人面貌。或是逐步有了区域群体面貌的雏形，但也仍然仅是面貌而已，缺乏如邻国日本“物派”、“具体派”和韩国“单色派”等，形成完整观念和流派的思想内核和学术梳理。未来如能在业界引起更多的关注或达成一些局部的共识，也是非常具有学术价值和意义的，目前群展中的参展艺术家仍是围绕自己非常个人的风格在独立创作并寻求突破，而且我们中国的当代艺术在国际上也仅仅只是非常异质的一种现象和特殊的影响力而已。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养云安缦空间
Q：所以，在此次展览中，您也是在尝试做一种群体理论性探索？此次参展15位知名艺术家，正如您所说，他们艺术作品都围绕着自己的个性，画面的差异是非常鲜明的。但在整个展览的布局中，您似乎在弱化差异性，您没有按照艺术家个人去区域性展示作品，而且是根据作品本身，穿插放置，虽然是不同艺术家的作品，在互相映衬中，看起来并没有违和感，或者说您是在寻找围绕在这个群体创作中的共性？
郑刚：理论性探索需要适时的机遇和契机。群展，是一个相对比较难以处理的展览形式，本次参展艺术家，从80后到40后有四个年龄段的跨度。其中余友涵先生是年龄最大的一位长者，也是中国当代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从策展的角度来讲，我们将余老视作展览的核心之－，因其在上海艺术家群体乃至全国的影响力都是极其显著的。同样，丁乙在中国当代艺术几十年发展的位置和作用是非常重要和突出的。诚然群展中拥有十多位优秀艺术家，我们并非围绕个人来做群展，由此划出若干区域空间和观展动线来分别演绎。
余友涵 2018.05-08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50(H)x50cm 2018
余友涵 九个圆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120(H)x120cm 2021
在养云安缦的展现，我们根据空间的状态，以丁乙、张恩利、沈忱、倪志琪，四位50、60后艺术家作为“有感之知”的第一个板块。以两位40后前辈余友涵和梁绍基、和60后邬一名，三位颇具东方精神的艺术家作为第二板块“无境之境”的表达。而第三板块“超然象外”是严培明、黄渊青等其他六位60、70后艺术家。构成养云安缦群展“有感之知、无境之境、超然象外”三个主题。而第四“澄怀味象”与第五“幽微神变”两个主题，则是在 M5O赛森空间对应展出。
我们两个展览的作品总的体量不小，共约70件作品。其中养云安缦相对较为侧重，占整个百分比的60%左右。由近四十件绘画、雕塑与装置作品组成。另外40％约三十余件绘画和装置作品展出于 M5O赛森空间。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赛森艺术空间
不期而遇——在是与不是之间
Q：群展内在的五部分的划分，从养云安缦的三个标题好像更多的是对于艺术风格的认知与空间的意蕴，而赛森空间的“澄怀味象”与“幽微神变”两部分标题，似乎是注重个体的审美体验和作品本身的呈现。作为策展人，您是否认可这种对标题的字面理解？
郑刚：我们养云安缦的策展主要是根据艺术家风格脉络与其作品的特质来划分和展开三个主题。而赛森L型空间，L型的纵向以“澄怀味象”为主题，L型的横向以“幽微神变”为主题，最后的“幽微神变”板块以两个艺术家的表达为重点：一个是70后韩峰，独立的长廊空间“包裹”系列；另一个是此次展览中年龄最小的80后倪有鱼的系列作品。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赛森艺术空间 韩峰作品
至于我们为何用中国画论中的文字作为五个主题板块名称。其实只是觉得我们所有参展的艺术家都是中国人。虽然深受西方当代艺术影响，但根底仍是中国文化。参展的15位艺术家对我而言亦师亦友，他们深暗中国传统文化与老庄禅宗精神，所以在起名时就选用中国自己的绘画理论，都是渗透在整个绘画现象里的通识也无需过多解释，主体的含义就是“虚以待物”，东方文化的意境在似与不似之间，重在理性之上的自我感知。
此外，作为“感知与意象”当代群展的主题表达，我们对于文字描述或叙事逻辑力求简明扼要，更多以营造作品画面与空间氛围所形成的整体格调为主，因为过多的语言表述也许并非创作者本意，很多上海艺术家作品题目即是“无题”，余友涵、丁乙、沈忱、黄渊青… 基本上都是没有题目的。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养云安缦空间
Q：给观众一个自主和画面建立链接的机会，可能会产生新的感知。艺术家传达超以象外的境界，在观众的凝视之间也可能产生新的内容，可能将这个“意象”无限的拓展，所以很多作品无法直接被命名，也无法狭隘的定义。
郑刚：对，可能让观众自己有一些观感或者理解，甚至任由观众带有一些困惑与不解，也许都是整个创作和观看当中的一部分。所以并非预设一个主观条件，接受和不被接受由空间场域基调和观者的自我感知而定。所以我们这个展览是在表达一个“虚以待物”的总体思路，还是以我们中国道家老庄思想作为一个支撑点。
Q：一个支撑点，东西方不同理论的互望，您促成了风格不同的15位艺术家作品在同一空间的相遇。您以前从事城市规划的这种经历。是否让您对空间和绘画的构成，包括绘画本身的空间和外在展示的这个空间，和其他的策展人理解不一样？或者说您同时也在构建一种新的艺术形式？
郑刚：我以前做过很多不同类型的都市规划和公共艺术项目，关注建筑与艺术的内在联系及其相互影响所形成的耳目一新的空间感受。致力在富有光影变化的庭院、花窗，甚至结合视听，带给观众全新的启发和感受，我觉得这也是点题并着力的一个部分。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养云安缦空间
此外，整个展览，我希望可以传达出一种超越地域性和时代性的沉静气质。上海艺术家整体格调，也许未来可以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睿智而独特的流派的生成。以张恩利、韩锋等这一代60、70后，非常独立的绘画意识，就是这个群体目前的一种特殊现象，他们擅长把西方的风格化为自己的艺术语言，其中还有一些是很强的中国传统基因，譬如黄渊青用书法笔墨跟西方形式结合。
感知与意象——当代艺术群展 赛森艺术空间
同时，上海的艺术家群体是避免浮躁喧嚣，注重个体修为和理论研究，擅于在比较简约的工作环境里产生出一个比较质朴的工作效果，这也是我个人推崇的工作方法。（余友涵老师曾表述其最理想的状态：希望能以最少的投入，得出一个相对高妙的一个效果。）我觉得上海艺术家基本上都是围绕这个部分而进行的。
最后，我们的群展在尽可能不赋予过多意义与秩序的要求，只为上海艺术家的格调气质和基本面貌表达出来，大家反映效果总体还不错，我就已经很宽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