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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我希望自己的图像足够强大”

足以令人想到这位战后艺术史上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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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托马斯·舍比茨”, 施布特-玛格画廊,画廊周北京,2023年5月26日-6月4日,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

“ 唐纳德”这一人名可以指代什么?迪士尼的卡通形象?美国的前总统?而在施布特-玛格画廊于画廊周北京期间带来的德国艺术家托马斯·舍比茨(Thomas Scheibitz)个展上,一张同名画作《唐纳德》(Donald, 2017)中可以看到20世纪美国艺术家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作品的身影,画面底部黑色正方形的边缘用锈红色的笔触描摹了两笔,与上方四分之三角度的正方体呼应,加上浅镉红的背景,及蓝、白、黄等多种色彩延伸出的几何形态,足以令人想到这位战后艺术史上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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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唐纳德》,2017,布面油彩、乙烯基和颜料记号笔,260 × 18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18,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Gunter Lepkowski、

在2018年柏林画廊周期间,托马斯·舍比茨在柏林KINDL当代艺术中心20米高的Kesselhaus空间推出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件装置作品“Plateau mit Halbfigur”,成为继罗曼·西格纳(Roman Signer)、大卫·克拉耶博(David Claerbout)、梁慧圭(Haegue Yang)之后,第四位在此创作特定场地作品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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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花费一年半时间完成的作品,创造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也指出了本质上的碎片性,强调了可以被不断扩展和重新认识的切割性。在红色的“高原”上,艺术家安排了七个雕塑元素,或者被他称为“原型”的东西:建筑、字母、面孔、斜坡、门、桥和靴子。这些单独的元素形成了一个浓缩的、复杂的整体,并引导观众的注意力——例如,表面和身体,不同的表面处理,或不断变化的空间视角。一切在艺术家这样的理念中完成:“不具有压迫感的规模,去效果的材料,色彩与形式结合。一切都以快速建设的条件为前提完成,这也显示了临时的开放性。”而在最后,“我们的目标仍然是为想法提供一种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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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Luci Lux

而在为该作品准备的展览目录中,舍比茨使用了唐纳德·贾德及其在美国德州西南角奇瓦瓦沙漠深处的小镇马尔法中央设立的作品为插图。在一次采访中,舍比茨谈到自己非常欣赏这个“精确到极致的艺术品”,在他看来,其伟大之处在于是以贾德自己的作品为基础构思的,而Kesselhaus的巨大空间也有自己的面貌,非同于白盒子那般“理想”的环境保留着明显的以前使用过的痕迹。一种工业浪漫主义下的半理想条件仿佛邀请着舍比茨以某种方式做出回应,“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许多过去的生产基地已经成为今天容纳视觉艺术、剧院或住房项目的场所,比如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埃森ZOLLVEREIN煤矿博物馆、杜伊斯堡MKM当代艺术博物馆,又或是柏林汉堡火车站……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艺术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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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纳德·贾德的大型户外雕塑,有时也被称为“贾德立方体”,齐纳地基金会(Chinati Foundation),马尔法对1968年出生于德国东部的拉德伯格、如今生活工作于柏林的托马斯·舍比茨而言,雕塑和绘画在他的艺术实践中占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其作品的基础是他广泛收集的二维和三维的物品,如手写的笔记、无数的艺术史参考插图、剪报、各种主题的插图书、草图,他自己的照片和奇怪的物体等等。艺术家收集、过滤、分类、归档所有这些东西,然后通过各种转换流入创作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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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抓取》,2021,布面油彩、乙烯基和颜料记号笔,70 × 5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21,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Timo Ohler多年来,托马斯·舍比茨已经开发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在自主放置和对现实世界的短暂参考之间,选择适合用于表征作品的词汇。对观众而言,他的画面或许如迷宫一般难以找到清晰的叙事,但艺术家又总是在标题中给出一点可进入的通路,在他看来,“语言的作用与图像完全不同。图像有创造出来的痕迹,是一种主张。我希望我的图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承受任何标题,哪怕是像‘迷宫’这样简单直接的标题。”艺术家称雷内·马格利特的“文本-图像”组合为他提供了优秀的范本,“总是存在另一个开放的层面是艺术性的,而不是说明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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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肖像-人物》,艺术家书,18 × 23.5 cm,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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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人物-肖像》,艺术家书,18 × 23.5 cm,20221991年,托马斯·舍比茨进入德累斯顿美术学院学习,师从凯尔巴赫(Ralf Kerbach),与弗兰克·尼歇尔(Frank Nitsche)、埃伯哈德·哈弗科斯特(Eberhard Havekost)等人成为同学,他们曾被视为20世纪继马丁·基彭贝尔格(Martin Kippenberger)、约尔格·伊门多夫(Jörg Immendorf)、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之后的又一代德国新兴艺术家,在Christoph Tannert于2006年的著作《新德国绘画-Remix》(New German Painting - Remix)中可以找到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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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托马斯·舍比茨”, 施布特-玛格画廊,画廊周北京,2023年5月26日-6月4日,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与更加注重培养学生创造性和实验性的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不同,90年代的德累斯顿美术学院仍然保持传统教学风格,注重学生对绘画和雕塑的技术与技巧的训练。舍比茨回忆自己当时接受的教育与自己今天作为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绘画及雕塑教授所体会到的完全不同。“(知识的)池子没那么大,但有限的东西得到了更加详尽的研究。当时的世界不甚广阔,输入不足,也没那么多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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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托马斯·舍比茨”, 施布特-玛格画廊,画廊周北京,2023年5月26日-6月4日,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过去三十年间,舍比茨持续收集和建立自己的资料库,他并不拘泥于艺术史中的经典作品,尽管在《肖像习作(莫兰迪)》中,白色的几何形体在边缘的笔触和背景颜色的衬托下,分隔出如意大利画家乔治·莫兰迪笔下经典静物作品那般简洁、平静的层次,舍比茨运用了自己的风格和技巧展现出对形状、颜色和构图的敏锐观察,从而达出对莫兰迪艺术的致敬和创新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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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如2019年的《素描(无题)》等作品中,他也会在有关面相学的插图中去分析前人创作的构图和比例:在一件1775-78年被用于瑞士作家、诗人拉瓦特(Johann Caspar Lavater)面相学随笔的插图中,由亨利·富塞利(Henri Fuseli)绘制的撒旦头像的人物脖子上出现了一个女性下体,而在这里,舍比茨用红色笔标注出清晰的尺寸和比例,体现出艺术家对更广泛层面上文化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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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素描(无题)》,纸上水墨,2019,29.7 × 21 cm,图片:thomasscheibitz.de

“字符系统、标志、价值符号和信息图表系统给了我相当多的启发,我研究并在构图里采用它们。”如舍比茨所说,在《阿特拉斯》(Atlas, 2018)中,两根极细的柱状物如针一般,以极不平衡的状态承载着上部的重物,仿佛希腊神话中扛起世界的英雄巨人的双臂,与其所承担的相比仍显细弱。左侧向下的箭头状形态在舍比茨2006年的《赫拉克勒斯》(Hercules)中看到相似的结构,此外,同一词汇的多重含义指向,也让艺术家的作品有了更多解读的可能性,Atlas也有“地图集”的意思,而《云》可以指大气中的缥缈存在,也可从艺术家画面中的笔触中感受到独属于当下的,连接多重网络截点间的信息流通何其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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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阿特拉斯》,2018,布面油彩、乙烯基和颜料记号笔,190 × 10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19,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Gunter Lepkows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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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赫拉克勒斯》,2006,300 × 19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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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云》,2021,布面油彩、乙烯基和颜料记号笔,70 × 5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21,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Timo Ohler

在托马斯·舍比茨看来,抽象和表现之间的一般区别已经废除了,他更愿意用接近发明来总结自己的工作。不可否认,当新媒体艺术生产过剩时,更有形的、基于工艺的艺术形式会燃起人们对艺术新的渴望。20世纪90年代摄影的兴起,以及它对构图、现实主义和框架问题的关注,创造了人们对绘画的新接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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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托马斯·舍比茨”, 施布特-玛格画廊,画廊周北京,2023年5月26日-6月4日,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

舍比茨并未拘泥于完全手持画笔的方式去创作,在《月亮公园 III》中,背景中的蓝天白云明显是打印出来的,而其他部分更似拼贴在表面,他会将多种事物收集在一个表面上,却没有相互连接或参照的关系,只是被放到一个图像平面上。比如《萨伏伊风景》中,郁金香、几何形态的房子、交叉的X形、一串脚印般的圆点似乎并不足以唤起有关那片跨立在阿尔卑斯山两侧的地域的想象,但若细读那段历史,艺术家似乎又给出了足够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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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萨伏伊风景》,2021,布面油彩、乙烯基和颜料记号笔,260 × 18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21,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摄影:Timo Ohler

“在我的工作室里,绘画和雕塑被视为是平等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是,这两者不能互相说明或彼此复制。绘画或雕塑可以从一个共同观念出发,但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翻译出来。我想毕加索说过‘绘画唯一真正的批评是雕塑’,这说明了一切。”谈到其心目中两种媒介的创作时,艺术家说道,托马斯·舍比茨在图像、符号、语言的转译中,模糊着传统风景、静物和肖像间的界限,重新在绘画中叠加、复苏着古老文明的表象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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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舍比茨,《新闻 I》,2011,布面油彩、颜料记号笔,120 × 90 cm © Thomas Scheibitz / VG Bild-Kunst, Bonn 2018,图片:Courtesy Sprüth Magers

在他的画作中,蕴含了某些绘画方式和风格的碎片被保存下来,就像他在与小汉斯(Hans Ulrich Obrist)的对话中说到的那样:“我们当前往往把文字书写用商标的方式理解,如果将这样的逻辑推向极限,就变成一种类似雕塑的逻辑。当我拿起一个物件,对其进行转化或解读,并以独特的方式使用它,这样的过程仿佛就是一种雕塑过程。作为一个符号,书写或脚本经历了一种准再创造的过程,呈现出独特而全新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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