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马奈(Édouard Manet)与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是朋友,也是对手。他们个性和风格迥然不同,但两人都是19世纪60-80年代新绘画思潮的重要人物。
巴黎奥赛博物馆于2023年3月28日至7月23日,推出马奈/德加(Manet/Degas)作品联展,展出约150幅画作,以时间为序将两位“相爱相杀”的艺术家的经典作品并列展出。橄榄文艺为你带来四组马奈与德加的同题材绘画,以呈现两位现代绘画大师创作的异同和对彼此的影响。
女人与鸟
1866年,马奈为法国沙龙展创作了这幅《年轻女子》。画作描绘了一幕私密的场景。女孩身着粉色睡袍,手握一小束紫罗兰,身旁还有一只深灰色的鹦鹉,几乎与暗调的背景融为一体。
马奈《年轻女子》1866年
Edouard Manet, Jeune dame, 1866
©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写实的笔触和画中的鹦鹉都致敬了古斯塔夫·库尔贝(Gustav Courbet)1866年的作品《女人与鹦鹉》。年轻女子与小动物的组合也令人联想到马奈1863年的名作《奥林匹亚》中的女人与小黑狗。两幅画都采用了马奈最爱的模特Victorine Meurent,她同时也是《草地上的午餐》中的女模特。
库尔贝《女人与鹦鹉》1866年
Gustave Courbet, La Femme au perroquet, 1866
马奈《奥林匹亚》1863年
Edouard Manet, Olympia, 1863
德加也有一幅同题材作品《阳台上的女子》,最初绘于1857-58年,描绘了一个裹着蓝色斗篷、站在露台上的年轻女子。然而大约十年后,德加又重访这幅画作,为其添上两只艳丽的朱雀和幻想中夕阳下的巴比伦小镇。画作蕴含着丰富的象征意义,或许是受拉斐尔前派画家古斯塔夫·莫罗(Gustave Moreau)的启发。莫罗曾向德加提议画一幅喂朱鹮的年轻埃及女人像。
德加《阳台上的女子》1857-58年
Edgar Degas, Femme sur une terrasse, 1857–58
©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德加曾在1868年的沙龙展上看到过马奈的《年轻女子》,并受其启发画了一张草图,因此《阳台上的女子》中的朱雀很可能是在那之后加上去的。同样是女人与鸟儿的题材,德加的画面充斥着神秘色彩,朱雀是逍遥与自由的,而马奈画中的鹦鹉是被资产阶级的家庭驯养的。
马奈夫人
1868年,德加为马奈和他的妻子苏珊娜精心绘制了一幅画像。画中的马奈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聆听坐在钢琴前的妻子奏乐。善于交际的马奈夫妇常在周四傍晚组织聚会,邀请艺术家朋友来家里做客。德加的这幅画正描绘了这样一幕社交场景。
德加《马奈夫妇》1868-69年
Edgar Degas, Monsieur et Madame Manet, 1868–69
© Kitakyushu Municipal Museum of Art
画作完成后,德加心满意足地将其赠送给马奈,不料当他再一次看到这幅画时,画中苏珊娜的脸部已经被马奈裁减掉了,据说是因为马奈觉得德加把苏珊娜画得太丑了。德加大怒,将这幅画要回,并将马奈以前赠与他的一幅静物画归还,以示决裂。
马奈《钢琴前的马奈夫人》1868年
Edouard Manet, Madame Manet au piano, 1868
© Musée d’Orsay
马奈的作品《钢琴前的马奈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之后创作的。在这幅画中,马奈采取了略高的视角,清晰地描绘了妻子弹琴的手部细节。画面右上角的镜子反射出一座钟和一组蜡烛,巧妙弥补了背景的扁平,为构图增加深度。
有趣的是,那张被裁减的《马奈夫妇》,德加精心保存了一辈子。在马奈去世15年后,德加为这幅画加上一块画布,以填补马奈夫人画像缺失的部分。
舞女
从这组画可以看出马奈和德加在面对同样的舞者题材时所采用的不同视角和侧重点。马奈的《来自巴伦西亚的罗拉》描绘了一位在巴黎演出的西班牙舞者,这一时期的马奈深受西班牙艺术、尤其是画家迭戈·委拉斯凯兹(Diego Velázquez)的影响。
画作首次展出时还附有一首波德莱尔为这幅画题写的诗歌:“美女如云,四顾皆为娇娘,朋友,我知你缘何心旌摇荡;看那巴伦西亚的罗拉姑娘,似黑红色珠宝迸射惊艳光芒。”
马奈《来自巴伦西亚的罗拉》1862年
Edouard Manet, Lola de Valence, 1862
© Musée d’Orsay
德加的画作《芭蕾舞剧"源泉"中的菲奥克尔小姐》则描绘了著名芭蕾舞剧演员Eugénie Fiocre在舞剧《源泉》(La Source)中扮演的努尔雷达公主。画中的场景亦真亦幻,除了地上的一双粉色芭蕾舞鞋之外,无法从任何物品看出这是剧院里的布景。德加在此画中模糊了现实与虚构、自我与表演的边界。
德加《芭蕾舞剧"源泉"中的菲奥克尔小姐》1867-68年
Edgar Degas, Portrait of Mlle Fiocre in the Ballet “La Source”, 1867–68
© Brooklyn Museum
在这组画中,马奈和德加都没有聚焦舞台上的演员,而是将关注点集中在台下的舞者。马奈笔下的罗拉展现了舞者在后台的模样,而德加笔下的菲奥克尔小姐则呈现了演员彩排时的掠影。马奈的作品无论在模特的姿势还是取景构图上都更靠近传统肖像画,而相比之下德加显然更钟爱捕捉舞者起舞时的姿态和舞台的整体布景所呈现的叙事。
斗牛与赛马
马奈的《死去的男人》和德加的《越野障碍赛马现场》均借展自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两幅此前从未在一起展出过的画作,揭示了两位艺术家在美学层面上的意气相投。
马奈《斗牛士》1864年
Edouard Manet, The Bullfight, 1864
© The Frick Collection
马奈《死去的男人》1864年
Edouard Manet, L’homme mort, 1864
©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马奈于1864年的巴黎沙龙展展出了一幅描绘斗牛场的作品《斗牛事件》。画作以接近地面高度的视角在前景中描绘了一位死去的斗牛士躺倒在地,背景则是人头攒动的斗牛场。作品一经亮相就引起非议。展览结束后,马奈就把画作裁成上下两半,并分别重新加工成独立作品,上半部分为现藏纽约弗里克收藏馆的《斗牛士》,而下半部分便是此次展出的《死去的男人》。
德加《越野障碍赛马现场》1866年
Edgar Degas, Scène de Steeple chase, 1866
©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德加在两年后完成的沙龙作品《越野障碍赛马现场》无疑是受马奈笔下的斗牛场景之启发。画作前景中摔倒在地的骑师示意着这项运动固有的危险性。与马奈的《斗牛事件》一样,德加为画作取了一个稀松平常的标题“越野障碍赛马现场”,仿佛艺术家只是一场悲剧性体育赛事的冷静旁观者和记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