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中发布的《2022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全球达到性别平等还需132年。套用到艺术世界，一项新研究显示，从美国的机构到艺术市场，性别平等同样遥遥无期。

在本月发布的第三版《伯恩斯-哈尔普林报告》显示，除了几场备受瞩目的展览和非凡的拍卖结果外，艺术体系仍然像美国其他部分一样充满种族主义和性别不均。

这份报告着重关注了美国黑人艺术家、女性艺术家和美国黑人女性艺术家在美国博物馆和艺术市场的表现。调查数据来自31家博物馆的35万件藏品和近6000场展览，并追踪了超过十年的拍卖结果。

而在12月9日汉堡美术馆的展览“Femme Fatale（致命女人）”不失为上述报告的某种呼应，展览“凝视、权力、性别”的副标题，将自己置于当代女权主义讨论的核心，特别是与艺术世界有关的讨论。

John William Waterhouse 《将杯子献给尤利西斯的喀耳刻》1891年

 

女性、凝视、权力

 

充满魅力且带有致命杀伤力的女性一度成为19世纪末的作家和艺术家热衷描绘的主题。然而汉堡美术馆希望通过一个批判的视角，告诉观众这种对女性的分类及再现形式，更多是男性对致命女性气质的一种幻想。

在本次展览中，关于上述女性的经典形象首先来自圣经和神话中的女性人物，如朱迪思、莎乐美或美杜莎，她们在1860年至1920年间被广泛描绘为艺术和文学中的灾难女性。

Jeanne Mamen  《男人和美杜莎》1910-1914年

20世纪60年代，女权主义艺术家致力于解构宿命女性的神话，通过与之相应的观看习惯和绘画传统，从而设定了一个决定性的凯撒时代。当前的艺术立场反过来处理原型形象的痕迹和挪用，或者建立明确的反叙事——通常涉及#MeToo运动、性别认同等等问题，处理男性凝视的话题。

展览通过近200件绘画、雕塑、照片、影像作品，揭示“Femme Fatale”是如何一步步从19世纪末的沙龙绘画中，逐步投射到20世纪的电影戏剧中真实的女性形象上的——从拉斐尔前派、印象派、早期女性主义先锋派等等的特色立场，以及当前基于酷儿和跨性别女性主义视角，搭建了一座通向当下的桥梁。

Max Liebermann 《萨姆森和迪丽拉》

美国摄影家南·戈尔丁被视作是现代“私人纪实摄影”的鼻祖，那些上世纪80年代早期纽约生活的生动展示，改变了摄影师在现代社会中的角色。对她来说，这种日记模式，捕捉和记录她周围的环境，也是她在艺术表达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南非新兴女性艺术家Zandile Tshabalala一贯探讨黑人女性身份的主题，她常常将强烈的原色与黑色、棕色等深色调并列， “对比”是其处理色彩的关键词。

玛丽亚·拉斯尼格 《女性权力》  2022年

不过，意识到“Femme Fatale”是一个有问题的概念，至少可以说，策展人Markus Bertsch称其为“一个特定的、被牢牢编码的女性刻板印象的形象：一个感性的、色情的、令人向往的女人，当男人陷入她的魔咒时，她的恶魔本性就会暴露出来——通常会有致命的结果。”

 

争取一个更平等的艺术界

 

尽管美国的诸多博物馆、美术馆一再表示对多元化的渴望，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步只能通过某些轶事来衡量——这里一个展览，那里一个新闻发布会。

“当我们在2018年开始《伯恩斯-哈尔普林报告》时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使用数据来追踪艺术界是否真的像当时主流媒体报道的那样，向美国黑人艺术家提供了过时的认可，”报告的撰写者之一、Artnet News的茱莉亚·哈尔普林在一份新闻稿中指出。

尽管在包容性和代表性方面，许多美国的博物馆已经公开承诺实现多样性，《伯恩斯-哈尔普林报告》却释放了令人沮丧的信息：美国艺术界基本上没有进步，国际舞台正在发展，却未有达到人们所希望的速度。

2008年-2022年中，美国博物馆代表

就博物馆馆藏方面，在2008年至2020年中期间，美国博物馆中只有11%的藏品是女性艺术家，2.2%的藏品是美国黑人艺术家。如果博物馆的藏品与能代表美国目前的人口相比，那么这些数字将达到应有的五分之一。

2008年-2022年中，美国的性别与种族及其博物馆

尽管女性艺术家在博物馆藏品中的比例很低，但女性在博物馆的高级领导角色比例较高，在31家接受调查的博物馆中，有20家拥有女性首席馆长或副馆长，12家拥有女性馆长。

 2017年11月，Met Breuer 外的 #MeToo 示威活动

报告还显示了社会运动对激发变革的重要性：2017年和2018年的#MeToo运动期间，对女性艺术家作品的收购也达到了顶峰。博物馆也在使用自己的资金购买作品，超过了捐赠（56%是通过购买获得的，44%是通过捐赠获得的）。这一类别中主要是1500万至2000万美元预算范围内的博物馆，当代博物馆的表现更优。

2018年-2022年中，全球拍卖销售

2008年-2020年中，市场巨星的影响力

2008年-2020年中，按类型划分的拍卖销售

艺术市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近年来它发生了更深刻的变化。自2008年以来，巴勃罗·毕加索的拍卖总额达到62.3亿美元，比数据库中所有女性艺术家的拍卖总额高出3000万美元。

“草间弥生：一九四五年至今”展览现场，M+博物馆，2022年

当谈到女性艺术家时，市场的战利品不成比例地集中在顶级艺术家身上。在整个拍卖市场上，从2008年到2022年中期，20位最卖座的艺术家占据了艺术品总花费1870亿美元的30%。

草间弥生《无题（网）》  131x116.5cm 油彩画布 1959年  成交价：8238.3万港元  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  2022富艺斯纽约

与此同时，排在前五位的女性艺术家——草间弥生(9.46亿美元)、琼·米切尔(6.106亿美元)、路易丝·布尔乔亚(3.14亿美元)、乔治亚·欧姬芙(2.84亿美元)和艾格尼丝·马丁(2.34亿美元)——在同一时期女性艺术家作品的总销售额中占40%左右。

路易丝·布尔乔亚《Spider》  钢、青铜，326.3×756.9×706.1cm，1997年  成交价：3205.5万美元  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  2019年佳士得纽约

作家琳达·亚布朗斯基曾说：“拍卖市场并不是艺术界成功的唯一晴雨表。”报告显示自2008年以来，女性艺术家仅占所有艺术品拍卖销售额的3.3%。

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些数字只是市场吸引力的有限晴雨表，但仍可能对职业生涯产生连锁反应，这种动态导致一些女性开辟了通往成功的其他道路。

琼·米切尔 《蓝莓》  200 x 150 cm 1969年  成交价：1662.5万美元  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  2018年佳士得纽约

艺术家卡门·埃雷拉在90岁出头时，原本休眠的事业意外地得到了提升。在接下来的10年里，里森帮助埃雷拉出人意料地成为了市场宠儿，自2008年至2022年年中，她的作品在拍卖中产生了1970万美元的销售额。

卡门·埃雷拉个展“绘画过程”展览现场，里森画廊纽约空间，2020年

艺术历史意义和拍卖花费之间的差距在最畅销的女艺术家名单上越来越明显。以安德莉亚 · 弗雷泽为例，她是一位开拓性的行为艺术家，在刚过去的11月加入了蓝筹的玛丽安 · 古德曼画廊。自2008年以来，她的拍卖总收入仅为16145美元。这一结果可能部分归因于博物馆广泛收藏的弗雷泽的作品，且多年来很少有私人拥有她的作品。

安德莉亚 · 弗雷泽 《博物馆亮点：展厅演讲》现场行为表演  SD视频转制数码格式影像 有声 29分28秒 1989年 费城艺术博物馆

从2008年（490万美元）到2021（4050万美元），美国黑人女性艺术家在拍卖会上的花费增长了727.8%。直到2013年，朱莉·梅赫雷图的作品开始以高价售出，拍卖总额每年仍低于1000万美元。拍卖会上最畅销的美国黑人女艺术家集中在她们职业生涯早期或中期。

朱莉·梅赫雷图 《墨景（深邃的光）》  成交价：4420万港元  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  2019年苏富比香港

2021年，这三个市场都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调整通货膨胀因素后，2008年至2021年，整体艺术品拍卖市场增长了约30%，而女性艺术家作品市场增长了近175%，美国黑人艺术家作品市场增加了近400%，美国黑色女性艺术家作品市场增长了700%以上。这些数字听起来令人印象深刻，但实际上，这些市场在当年拍卖的159亿美元艺术品中累计占了15亿美元。

时间已经来到了2022年年末，艺术公平仍然遥遥无期。艺术交易商埃里克·费尔斯通表示：“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数据。”虽然数据无法解决艺术界的性别不平等问题，却有助于更清晰地了解现状并找到改进的方向。

图片来源 | 汉堡美术馆、《伯恩斯-哈尔普林报告》及网络
编辑 | 冯漫雨